那时网吧来了很多宣传游戏的,带来很多海报,老板说你们给贴上去,贴上去。泡沫横飞,口水乱吐。XXX公测,跟XXX一起看美女,跟美女一起玩XXX。那些不是水墨泼就得山水图,不是狼毫写出的黑字,只是一张张泛着光的复制品。A就坐在他们下面,就像坐在他家的书房一样。而我知道,那不过是一个网吧。
李叔同说人嘛,就是要干一行像一行。所以他是公子哥时风流不羁,成了文人就才高八斗,当画匠嘛,那就技惊四座。最后他终于去做和尚了,死时说:‘问余何适,廓尔亡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人生似乎就是这样,茫茫红尘,前路不知所向。唯一能做的就是活着等待,等待春满花开,皓月当空。
我没办法住进偌大的别墅,买下一桌的满汉全席。所以C来时,我告诉她:“出租屋有点小。菜也不多”那时我站在食物链的最底层,向往狼虎之心,却手无缚鸡之力。
小C突然变得很娴静,说话的声音像一汪秋水散开的涟漪,悄无声息的漾进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刚毕业嘛,都是这样。”她昂着头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像一颗含苞待放蓓蕾,在我眼前瞬间绽放。
那是我命中的第一桃花,岂能不记得绽放时的美丽?
我一直不愿跟A吐露心声,但是却需要一个人来给指点迷津。不过我又无法向任何人启齿,别人口中的BIAO子,有着不是那么美丽的脸蛋,不是那么完美的人生过往,也是天才横溢的女人。我看见面前有一堵巨大的墙壁,所有的流言与非议的目光朝我逼迫而来,离我年少时的心越来越远。
对,她不过是个BIAOZI,曾经在我面前和别的男人缠绵。
A说上吧,上吧。反正是个BIAOZI。
那时我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喘息不止,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面目狰狞。也许是第一个碰女人的缘故吧,没有像别人所说的几十分钟一个小时的持久,恐怕连五分钟都不够,我就已经像融化的沥青一样瘫软在身上。
她紧紧的抱了我很久,然后又捏着粉拳打在我的背上,带着娇柔的声调:“坏蛋,你要把我压死啊。”
公司的生意很好,每个星期都得陪着客户,那已经是2010年的1月了,吃饭,唱K,找小姐,其实前面两个都是个过场,最后一个才是正题。无数次将来路不明的女人搂在怀里,无数次在陌生的脸庞边醒来。我不敢亲吻她们,不敢用嘴唇接触她们的肌肤。
我看着她们在走进房间的数分钟类变得一丝不挂,然后告诉我:“快点来吧。”可是当荷尔蒙挥发之后,YU望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时。我一遍遍问着自己,你是想念那第一张并不完美的脸庞,想念她在我怀中如襁褓里的婴儿安睡,任由她嘴鼻间的气息在我赤果的身体上游走,还是眷恋这一个个描眉画眼,羊脂玉体的女郎?谁才是曾经占据内心所有的那个人?
我有着一颗不可抑制的窥探之心,企图将内心所有的恶念与虚荣驱赶,将所有的丑陋和挣扎放在眼前拷问我的心灵。可是我做不到,那些血肉模糊的尴尬,任何人都难以做直面,当然,也包括A。
他总是独来独往,除了我,再也无人与他对坐,听到口中的过往与未来的理想。7月的夜里热的让人抓心脑肺。A告诉那些素未谋面,也永远不会见到的陌生人:他曾经的女友们都走了,她们漂亮,善解人意,她们有得出国了,有得怕太爱他而决绝的分手了。在他爱过,和爱过他的那些女人中,每一张面孔都足以惊动世人。每一次牵手都让人心如鹿撞,每一次的微笑都让人如痴如醉,还有她们的拥抱,带着无法抗拒的柔情和炙热。可是她们都走了,他只能在厮混中度日,他不喜欢那些漂亮的陌生的姑娘,她们算什么?有钱就能上,BIAO子,全他娘的是BIAO子。
A的神情痛苦不已,然后把手高举过头顶:“网管,拿包5快的XX烟。”那是7月盛夏的夜晚,终于下雨了,夹着夏风呼啸而来,水滴倾盆而下,湿润了每一个渴望温暖的怀抱。
弟弟从学校打电话来,说学校要放假了,这月就不用寄钱了。我听了悠悠说了句好,正准备叮嘱他假期多帮家里做点农活。弟弟就带着笑嘻嘻的口气问我:〃妈让我问你啥时候娶媳妇儿。”农村结婚都在,奶奶生爸爸时才17,我出生时母亲才19。我呵呵笑了下:“早着呢,哪儿有这么快。”“妈让我问的,妈让我问的。。。。”
那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没钱没车没房子,甚至前途都没有,跟一个不算漂亮的女人开始我的爱情。但也是我人生中最觉得幸福的时光,每天上班,拿出多的薪水,下班一起买菜,一起做饭,闲聊,MAKE爱;相拥而眠。放假时陪C逛街,那真是名副其实的逛街,几乎不买任何东西,经过哪些光鲜的服装店,哪些巨大的广告牌,C总会用余光看一看,然后把手挽得更紧,头贴在我的臂膀上。跟我说着她想说的话。有时候我真希望时间就这么过完,朝着那些人潮涌动的街道一直走下去,永不停止。
她不会气势汹汹骂人了,也不会咄咄逼人的说着放d的话,有一次我们无意说起了那一巴掌,她就不说话了,用画着劣质眼影的眼睛看着我,一行泪水从眼睛里滑了出来,接着另一行泪水也幕然而出,皱着眉头,嘟着樱桃小嘴:“你还打我,你还打我。”听得我心头发酸,两眼湿润,只能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你跟C在一起了吧。”A跟我说。
我歪着头看着他:“没有啊。”A咯咯直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别不承认。”
A终于恋爱了,跟一个网路上的姑娘,那个女人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夜晚,似乎是从贴吧找来的。从那时起,A一到网吧就会戴上耳麦跟那个女人聊天,可是他从来不开视频。从别的地方照片发过去。我不知道那个女生的模样,不知道她身在何方。我唯一知道的是,她成了A的一个寄托。A帮她冲游戏卡,冲QB,甚至冲电话费。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跟我们在一个城市。
A在浏览器上继续他的生活,他是有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少年,喜欢穿帆布鞋,牛字库,白色的衬衫,头发清爽和干净。不抽烟,不酗酒,依然是一个羞涩的CHU男。聊天窗口的肉麻漫天直飞,足以麻倒远古恐龙。但是在他笑容满面,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齿,眸子里尽是幸福的表情。
他偶尔跟换ID,说终于把喜欢了好久的姑娘追到了。大家说我该护她吗?人家是很清纯的小姑娘呢,家境富裕,弹得一手好钢琴,画得一手好画,说起话来让人全身发酥。然后又不知去何人的博客里弄来一张照片,大家看看,怎么样?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那么敬如人意,A也会有烦恼。他告诉网线另一端的那些人,说我不是单身了,有个女生还说喜欢我,准备做我的备胎,我应该答应么。他依旧是那个少年,不过多了几分烦恼。是啊,多好的姑娘啊,虽然不够女朋友漂亮,但也不赖,只是希望在他有空时陪着。我要答应吗?要答应吗?A抬起头,看着网吧前面上的海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ZF下政策了,来网吧上网的要身份证了,未满十八岁的不准进来。A每次都会拿出那张洗的皱巴巴的第一代身份证,上面的他是16岁时的样子,短发圆脸,畏畏缩缩的感觉,似乎在恐惧着眼前的镜头。
7月的末收到好几个公司的面试,花38块买了件衬衫,65快买了双皮鞋。我说过,C的骨子里还是渗透的善良和朴实,她会在出门前把鞋擦得干干静静,像新的一样,皮油是没必要了,就用报纸和厨房的油布也行。
趁着白天上班,我又好几次偷跑出去,面试时倒是很顺利,可是接下来,却没收到一点消息。C还是修着她永远修不完的指甲,时不时朝我吐着舌头。A依然每天坐在网吧,穿着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带着黄色污渍的白T恤,还是那双蓝色的人字拖鞋,双腿不停的抖着。
他说工作很麻烦啊,手下的员工不做事儿,老是给我找麻烦。出差公款乱用,出去跑业务只会偷懒。有些大学毕业生一个季度下来都没什么业绩。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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