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韩佑来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在表达并且强调一件事,那就是“规矩”,他韩佑,是个讲规矩的人。
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在乎规矩,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些规矩就是他们制定的,这些他们所制定规矩,也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他们。
仪刀卫就是规矩破坏者,韩佑如果讲规矩的话,那仪刀营自然没什么可忌惮的。
孙守廷很开心,可惜,他开心的太早了。
韩佑伸手入怀,将户部主事连文喜的供状抄录拿了出来,双手呈到了孙守廷面前。
孙守廷定睛一看,后槽牙开始痒了,上火的前兆。
将抄录的供状交给孙守廷后,韩佑开了口。
“工部主事连文喜之子连信,入庄,赌钱、借钱、轻薄姑娘、喝酒喝醉、误伤了周王,大逆不道,说他是天子。”
简单的说了一下,韩佑又将另一份供状拿了出来,上面原原本本记录了事情始末,连信从入庄到被抓住,乃至挨了多少鞭子,一五一十,一字一句,没有任何修改或是春秋笔法。
“不瞒您说,原本学生是想以其他手段拿住连文喜之子连信,从连信口中了解连文喜这户部主事如何贪墨边军粮饷的,谁知连信…”
望着供状的孙守廷摆了摆手:“无需多说,连文喜不过小小主事,老夫倒是知之甚少,不过其子连信却知晓一二,确实是个混账东西恶名累累,在京中的名声也仅次于韩府恶少韩…额,仅次于某些纨绔子弟了。”
韩佑暗骂了一声老逼登,坐回凳子上了。
直至孙守廷看完,韩佑笑着说道:“老大人如何看的。”
“七年。”
孙守廷望向屋外,目光幽幽:“短短七年,单单是连贼知晓的数额,便足有一百七十六万四千余贯,可谓骇人听闻,此贼,必诛。”
长叹了一声,孙守廷心中五味杂陈。
将近二百万贯,这能为国朝做多少事,让多少军伍得到善待,多少百姓丰衣足食,他孙守廷守着户部,一文钱掰成两半花,谁成想,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这帮畜生竟然贪了这么多。
其实一直以来孙守廷知道这些事,知道牵扯的太多太多了,尤其是和北地有关系,而在前朝马如龙又是如日中天,只要他敢今天查,明天就能因为不知道因为什么破事身败名裂。
即便到了本朝,孙守廷依旧有些犹豫,这些事,就如同他心里的一根刺,已经快扎入心脏了,不拔,早晚会死,可拔了,说不定马上会死。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贪墨的数额如此之多,原以为是根刺,却没想是一把利剑。
既然是利箭,自然再无犹豫。
好多人不理解,户部尚书,怎么可能不知道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
实际上这种事太正常了,户部官员一百多人,管的可不单单是边军粮饷。
说的通俗点,在这个交通与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各州府的情况,都是通过“折子”来了解,最多就是让
孙守廷不是三头六臂,也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各州府官员瞒着,去各州府的户部官员被拉拢,回馈到他这里的信息就变的模棱两可甚是完全错误的。
属官又都出自世家,世家与世家又相互勾结,即便他是尚书,依旧会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堵住了耳朵遮住了眼睛。
当利益牵扯的足够深时,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都会不约而同的去瞒着唯一一个异类,这种事,屡见不鲜。
很多世家与官员,其实就是赌徒心态,而赌徒有两颗心,第一颗,贪心,第二颗,不甘心。
贪心驱使着不断下注,不断获得收益,贪念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当贪心便的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能够引来杀身之祸时,第二颗心,也就是不甘心,开始驱使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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