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子。胡为乎蜂见花而不采,猫见鼠而不食乎?”三缄曰:“吾之来也,为访诵《黄庭》之老叟也。不意贵府宽宏曲折,误入深闺,望乞海涵,恕予过失。”二女愈见不舍,力将三缄推倒榻间,一女骑于腰中,一女坐于两股;一女解带,一女卸衣。三缄无计可逃,乃诳之曰:“二姊姊稍放吾起,愿效兰房乐事焉。”二女曰:“吾欲纵尔,恐尔逃去。必重誓乃可。”三缄曰:“如二姊姊稍纵而逃,他日吾躬死于非命!”二女见其誓罢,始释之起。起而外望,门已紧闭矣。因向二女曰:“今日良缘配合,应宜有酒。既无其酒。岂不辜负二姊姊出身?”不料二女曰:“要酒甚易。”于是一女辟门而出,一女紧牵双袖,绝不释手。三缄又诳之曰:“吾欲便矣,可出户片时?”女曰:“有便器在兹,奚必出户?”三缄曰:“尔之寸步不离者,恐吾逃也。吾既发有重誓,乌能逃乎?”女曰:“如是,尔便后即来!”刚出此门,恰遇前女携酒而至,曰:“合卺有酒,尔将何之?”三缄曰:“吾便后即来耳。”此女呼曰:“吾妹被彼所诳,彼乃脱逃计也!”门内女子闻得“脱逃”二字,疾趋出室。
三缄向左而遁,几为所擒。碌碌忙忙,约过房廊四五,谅离兰室已远,然后徐行。心欲仍归主人所安之室,奈屋宇错杂,不知何所。转从右去,穿过长廊一带,又见灯光遥射。三缄此次恐其误入,暗在窗外偷视,见一老叟瞑然趺坐,案上香焚百千,似乎默会《黄庭》一般。三缄是时欲访大道,推门进入。
老叟惊而问曰:“尔为谁?来兹甚事?”三缄曰:“弟子三缄,借宿贵府。闻得老丈静诵《黄庭》,不揣驽骀,特求指示。”老叟曰:“《黄庭经》句多矣,尔求指示者何在?”三缄曰:“首闻老丈所诵‘五脏之主’四语,解释如何?”老叟曰:“外景以肾列五脏之末,归于一;致一为以肾主之,故五脏以肾为尊。
太阴属肺,伏于太阴者,真金皇真水,真水藏真金也。出入二窍者,乾坤之门,阴阳之户,一金一水,一往一来。其中名黄迟,为收藏金水之乡,出入相合之所也。中即虚,虚即无。呼吸守中,则以天地为橐籥,活活泼泼,浑浑沌沌,密密绵绵,打成一片。圆沱沱,光闪灼,气足神足,而真形见矣。吾前之朗诵四语者,即如此解焉。“三缄逐一详察,颇有所得。
当是时也,天将发白。三缄复问“沐浴华池”四语。老叟以手指之曰:“那厢老道,善能解此,尔去询之。”三缄回顾无人,转瞬而房廊俱无,老叟亦渺。遍寻诸弟,尽皆卧于荒野。
急为呼醒,众共骇然。三缄心中闷闷不乐,直待铜钟高挂,始率诸子又向前行。每于栖止时,将老叟所言温习数十遍,雅有进境,道积日深。
无何,行至玉英关。关外一潭,水深百丈,上下舟楫不绝往来,是乃寰区第一通利所在。三缄师弟见得关前有水有山,利通四达,欲于此地寻一古刹居之。殊意是方观刹不容外面僧道居止,师弟无奈,只得宿于旅邸之中。日则遍市游行,宣言化世,夜则各归客舍,静坐习功。
荏苒辰光,倏忽已住旬余矣。一日早起,见一人头戴白巾,身穿白服,徜徉而入。旅主忙忙献茗。茗罢,即设肴馔,请之上坐。主人携瓶倚门,殷勤劝饮。白巾者喜,则急以酒进;白巾者怒,则跪地请罪。一餐之久,如此者十余次焉。三缄熟视在目,不识所以。俟白巾者饮毕别去,旅主约送数里,方始归来。是夜主人闲坐于舍,三缄出室与彼交谈。谈至意合情投,乃乘隙而问曰:“今晨主家贵客临门,肴馔丰美,贫道代为尔计,所费良多。”旅主曰:“此系常例。幸而玉英关千余烟火,每岁每家仅有一遭。如得二遭,恐将人罗唣死矣。”三缄曰:“其人究竟如何,市中敬礼乃尔?”旅主曰:“是人出,雅号‘五脏王’,善剑术,能致人生死。故吾市中敬若神明,无敢有或慢者。”三缄曰:“彼所居何地?”旅主曰:“以古刹为居址。故是处寺观,不准外来僧道借以暂住,皆因彼禁然耳。”三缄曰:“今居何刹,主人送之许久乃归?”旅主曰:“春秋为上市所供,冬夏为下市所供。今在秋季,尚往上市祖师殿中。”三缄询明踪迹,次早暗带隐身旌、飞龙瓶,直投祖师殿。
首重刚入,犬吠声声。老僧见而吼之曰:“是刹不容僧道,尔宜速退!”三缄曰:“吾非求宿于此者,乃闲游贵地,一见庙貌之巍峨也。”老僧曰:“游玩无妨,但不可高大声气。”三缄曰:“只吾一人耳,与谁谈哉!”老僧曰:“如是,尔向东行。凡门紧闭者,毋庸开启;否则,不利尔躬。”三缄额之。
别了老僧,竟由东入。神像之室,已历数处,未见白巾者在于何所。方欲转过西廊,忽听一僧大声呼曰:“刹内还有游人否?
如有游人,五脏王将归,速速出刹!倘迟步履,性命莫保,那时休怪吾言不先。“三缄闻呼,才知五脏王领供去矣,遂暗自计曰:”若不山刹,老僧搜得,必受呵叱。吾且展开隐身旌,将身掩着,藏于密室,以候五脏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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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元冥关卖道求友 梭儿峡除暴伏强
三缄将身隐着,暗藏密室,以候五脏王。候至红日西沉,未见动静。于是度出室外,行行止止。俄而庙门响亮,三缄极目望之,见白巾人急步而入。老僧四五,恭候于门,曰:“五脏王归何晚也?”五脏王曰:“因领供言旋,途遇不平之事,吾心恨甚,当将弓虽。暴者一一诛却,故尔归刹稍迟。”老僧曰:“五脏王锄强扶弱,诚为当世救人祖师。但不知今日归来,还能用酒否?”五脏王曰:“业已酩酊,慵于重饮。可扫洁密室,吾欲卧焉。”老僧忙将密室扫洁,请彼安宿。五脏王入,趺坐床头,捧出匣儿,开而视之曰:“今诛弓虽。暴数人,污吾宝剑矣!”随取小剑一柄,晶莹如雪,约三寸余长,持在手中,摩挲片刻,仍然安于匣内,置诸案上,曰:“如有邪魔来此,扰吾清梦,须立斩之,毋得惊吾!”言已而卧。
三缄见其举动,知系剑仙之流。暗至案前,将匣捧过,立于窗下,假作咳嗽至。五脏王闻声惊起,见一道士在彼内室,怒呼老僧曰:“尔何滥容外人在吾室耶?”老僧闻呼,疾趋入室而应曰:“今日贫僧常将室门紧闭,未曾一启,人安得而入之?”五脏王曰:“尔既紧闭室门,室内人又从何至?”老僧举目谛视,果见三缄不语不言,窗下**,遂叱之曰:“尔属何人?乌得暗入吾室?毋乃欲乘夜静而为盗乎?”三缄曰:“庙为公地,无人不可往来。老僧既不容吾,何又容人榻上酣睡?”老僧曰:“榻上人系华境活命祖师,应享一市供奉。尔乃游方野道,无功我市,安能容之?急宜速去,如其稍迟步履,俾得五脏王性情发躁时,命必休矣!”三缄曰:“自古以来,惟万乘之君,乃可称王。以下有何本领,敢充‘王’字?岂是三头六
臂,无人敢敌者,而以‘王’号僭称乎?”五脏王闻言,心中火发,怒气勃勃,立起身来,意欲揭开匣儿,以伤三缄。谁知匣已不见,五脏王大惊失色,曰:“谁盗吾匣,吾誓与彼不两立焉!”三缄曰:“谁见尔匣?尔匣既为宝物,自然秘而又秘,安有露于外面,令人盗去之理耶?”五脏王心甚着急,用目斜视,瞥见匣在三缄手内。暗自思曰:“吾剑善能伤人,胡匣能彼手而剑毫不动?谅必深于法术者。”于是堆下笑脸,曰:“小子俗眼凡胎,不识道爷法术高妙,望其恩施格外,周全小子一生英雄。”三缄曰:“尔既知吾法高术妙,可拜门下,方为饶尔。不然,吾将此匣碎之,看尔所恃何物?”五脏王无可如何,遂向三缄拜舞不已。三缄曰:“尔习剑术,无非锄弓虽。暴以安善良。然良善虽安,难免不伤人命,究不若修真养性,以还本体。久之,尚可升仙。”五脏王曰:“吾习此术,并未滥伤一人耳。”三缄曰:“既未伤人,何得在兹耗众酒食?”五脏王曰:“此系合市民人甘以酒食供吾,非吾所强也。道长还宜相谅。”三缄笑曰:“以吾思之,市人之供尔者,大约畏尔如虎矣。亦知虎之为物,猛然异常,白叟黄童,靡不谈而色变,宜其不生在世而木受制于人,胡有时误坠陷阱,竟至身躯莫保?物而如是,其人不可悉知乎?”五脏王闻得三缄猛虎一譬,如梦初醒,又复拜舞,求指入道之路。三缄略言数则,彼若有会悟。五脏王喜。待到天晓,随至望舍。
三缄以“混元道人”取彼道号。道号予毕,命之入市,辞人供奉。当于是日,离却此地,向坦道而奔。
未审途历几何,来到元冥关内,见该地颇宏敞,人亦忠厚,师徒在此住之一日。三缄独自闲游,游至市东,见一老道手持麈尾,且行且言曰:“大道绝,大道绝,无人买我这块雪;不知此雪白如银,不知此雪皎如月;弗许尘埃半点侵,凝完一块终不灭;有时风送大罗天,整顿衣冠朝金阙;世人若肯从吾言,吾身准他买半截。”三缄闻此,窃自计曰:“是必大罗仙子化身卖道,以度人者。吾且与之交谈数语,看彼大道如何。”立在市旁,俟老道未言时,乃为之续曰:“大道高,大道高,不怕高时又怕高;华池水,去滔滔,三关之前稳着绕;有时幸遇蓬莱客,何妨俯首把恩叨;访寻不得今方得,愿买全截在今朝。”三缄言毕,老道走上前来,携手缓行。寻觅僻静古刹,将手放却,笑而言曰:“适听所说,应是高妙。吾之假卖道以游市镇者,正欲得高人而友之也。”三缄谦不敢当。及考其玄中底蕴,虽不尽识,然亦不愧为卖道之人,遂订金兰,结为知己。
结拜后,三缄曰:“既承道兄不弃,与吾为友,须留道号,以好识认他年。”老道曰:“吾乃太极道人。因在洞中,默会三万六千野鬼将欲投生人世,分为三千六百旁门,余皆曲学异端,散为诸般邪教。吾欲结得二三良友,将此大道阐明,一则以熄旁门,一则以熄邪教。殊游遍天下,同志无人,终恐大道为旁门诸教所掩。不意于此得遇道兄,真天假奇缘,不幸之一幸也!
尔我同占四语,以表欣喜之怀,可乎?“三缄曰:”可。“太极于是沉吟片刻,曰:”道中有道道中天,结订金兰道共传。“三缄不假思索,冲口而续曰:”削却旁门和异教,端留大道在人间。“续已,太极辞别曰:”吾兄近日云游西地,阐道甚劳。
吾亦道阐他方,助兄一臂。“三缄尚依依不舍,太极拱一拱手,出刹飘然。三缄窃思:”游到元冥养中,始遇一同志之士,可知大道虽在两间,而能得道中之妙者鲜矣。“暗喜结得知音,阐道有助,又率诸子,向前而行,思欲再得良朋,同阐大道,俾世人皆入正孰,而不为他歧所惑,方遂乃心。师徒前行之言,不必复赘。
且说梭儿峡有一力士,姓马名良,结了数百强人,劫掠乡村,居民受害不少。峡外六十里,有张老者,素好善行,每岁年中以粟济贫,外而济路修桥,无一不作。是乡妇孺,均呼为善长焉。一日善长在市,见得马良大醉,口出恶言,辱骂街坊,无人敢答一语。忽一孩子路过于此,伫立呆望。马良即指而骂之。小孩无知,略与斗口。马良大怒,拔出佩剑,欲刺小孩。
小孩骇然,狂奔而去。马良随后追逐,其势甚速。善长上前止之曰:“念彼乳臭儿娃,无知冒犯,望祈力士从宽恕饶!”马良舍却小孩,即将善长百般辱骂。当此之际;凡受善长恩德者,俱为不平。奈马良乃难惹强寇,不敢与之角胜,只得齐将善长拉入酒肆,以避其锋。刚入肆中,马良随到门前,叫骂不止。
众恐善长受伊挫辱,暗开肆内后户,护送归去。马良叫骂半日,毫无动静,汹汹入内,不知善长已去几时。
是夜归来,数十强人设筵同饮,马良忿然不乐。众寇问曰:“吾兄不乐如此,今日外出,何人冒犯虎威?”马良曰:“今在梭儿峡骂一孩子,被一老叟于众人属目之地教训数言。吾思以力服人,素莫予侮,兹忽为彼所制,是以心甚不乐焉。”众寇曰:“老叟名姓,兄可知乎?”马良曰:“不知。”众寇曰:“既不知彼名姓,容为探访。访得其卖,不惟将彼财帛抢掠一空,且并杀及全家,以泄兄忿!”马良曰:“必如是而吾心乃慰耳。”次日,马良遣一强友赴峡探访。好事者为之言曰:“此即梭儿峡外六十里许良善村之张老也。”强友访得,归告马良。
又一寇曰:“若是此老,与吾居相近。吾常归省父母,来往必过其门,财帛多多固不必说,更有一女,名曰癸秀,容颜美丽,年已及笄。吾等劫彼家财,兼抢此女以作兄配,也不枉兄为众弟之魁。”马良曰:“有此美女,尔辈入至,先擒送出,吾遣车驾迎回,然后掠其家资,杀其家人,不可造次。”众强寇同声应诺。
次早辰刻,分为二十路,缓缓散行,齐到良善村前。以初更起手,约定炮响为号。商议停妥,众寇四散,马良不胜欢喜。
只待次日安排车驾,迎接张老之女。
不知张老一生广种福田,久为上天所羡,若遭强寇抢掠,共说天无报应,以后善门永闭,尽为恶党矣,有是理乎?所以游神查得,奏闻上帝,请旨护佑。上帝速命紫霞诛此凶顽,以安良善。
紫霞领旨,默会三缄师弟已至良善村外,不免化身入世,引彼师徒直到张老家中,收伏强寇。计定,云头按下,化作老叟,在大道上一趋一步。正遇师弟歧途在望,去路难分,立于道旁,以候行人指示。立未片刻,见一老叟持杖而来。三缄揖而询曰:“老翁何往?”老叟曰:“归吾良善村也。”三缄曰:“老翁归村,谅是尔家所在,而乃泪垂满面,其故何欤?”老叟曰:“吾家今夕有难,无人解救耳。”三缄曰:“尔家何难?”老叟曰:“风闻马良强寇,统领数百余人,将欲劫吾家财,杀吾夫妇,抢吾幼女。老拙四方求救,无有应者,所以仓皇在道。”说着,止不住泪盈两腮。三缄曰:“叟不必悲。尔其导吾师徒,至尔府宅安宿一夕,不怕强寇数百,一力有吾担当!”老叟聆言,转悲为喜,纡徐曲折,将三缄师徒导入张老家中。张老素好善行,见来数十道士,即命家仆设斋以待之,又设床榻以安之。此系天之默相善人,特引保护者以为善容。其实马良计议,善长毫不知也。
是夜,善长设酒款待师徒毕,安宿静室。鼍更初报,忽听村外炮响连天,霎时火炬齐明,喊声大震。乡邻奔告善长曰:“强寇来劫尔家矣!”善长闻言惊骇,合家大小,号哭如麻。
三缄已知其详,出慰善长曰:“尔家人口,速觅一密室居之,休得声张,亦毋得滥出。纵千百强寇,吾自有以诛之。”其时马良已统手下小寇,毁门入室矣。三缄师弟立于门内,笑问之曰:“清平世界,何人敢犯律禁?独不畏死乎!”马良吼曰:“谁不畏吾马氏弟兄?哪方野道,敢当吾锋!”三缄曰:“山妖水怪,吾且不畏,岂畏尔小小毛寇耶!”马良大怒,持枪便刺。
三缄抛起飞龙瓶,现出万道火光,顷将一干强人,围烧四面。
马良等烧得无处藏躲,意欲逃去,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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