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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第1页)

罢吞噬之念。

日将西坠,毒龙诸妖见三缄无有踪迹,陆续回洞,遍觅珠莲、七窍,杳不见形。毒龙跌足曰:“欲守陇以保蜀,岂料陇不能守,蜀又失矣,如之奈何?”虾妖曰:“是必此地山精将二人攫去。吾等各执宝器,遍山寻之。”遂驾妖风,遍山游转。

转到芜岭,瞥见大石之旁卧一巨妖,头如斗大,黄须青面,鼾声若雷。赤鲤私谓虾妖曰:“攫七窍夫妇者,必此物也。”虾妖曰:“小小精怪,敢攫吾等所保之人。”举起双叉当头刺去。

巨妖惊醒,怒目视曰:“尔为谁?素与无仇,何得于睡梦中伤吾性命?”言毕,手举斗大铜锤,向虾妖打来。虾妖闪过身儿,仍复以叉刺去。彼来此往,弱强莫分。赤鲤、毒龙、老蛟齐齐上前曰:“巨汉停斗,尔何妖属?试为吾言。”巨妖曰:“吾乃大头鬼也。”毒龙曰:“尔何以此名耶?”鬼曰:“吾在生日,名列虎榜,年正妙龄。逢了族亲,只点一点头儿,装作大模大样,即家中父母,亦难与我见而交言,人人恨之,暗以大头鬼称之,又兼身好邪淫,万罪俱造。死见阎君,受尽殛刑,打入阴山,吾即在此修成一鬼,名号大头。今日闲游到斯,倦卧石下,于人无侮。这位驼背汉子,胡得暗下毒手,刺吾以叉?”毒龙曰:“彼属无知,误犯尔躬,祈勿见咎。吾且问尔,毒龙洞内不见一男一女,尔可知乎?”大头鬼闻言,色若不豫。不知何说,请递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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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回 鬼缝中地祗送食 茅篷里夫妇认亲

大头鬼曰:“吾自冥刑受罢,打在阴山,苦苦修持,始成一游魂,周流天下,岂敢又复作厉攫人而食乎?常见芒山之巅黑气迷离,时有妖魔出现,尔洞所失男女,谅在于此。速往搜寻,或得见之,迟则恐为妖气逼坏矣。”言毕,毒龙等弃了此鬼,竟向芒山而来。遍山寻余,不见动静。毒龙于是谓赤鲤、蛟、虾曰:“七窍夫妇不知去向,是山内面又无妖迹,尔等将如之何?”虾妖曰:“以吾愚意,寻得七窍,三缄必来滋事,不如舍却,各回本洞安身。”赤鲤曰:“不可。吾等忍舍七窍,何忍负珠莲乎?想在部衙时,频宴尔我厚筵,每宴一次,将七窍托付一次,屈指细数,不下百次有余。一旦舍之,死于妖魔手中,怨及幽魂,其心何忍?”虾妖曰:“如是,吾等在此搜寻不着,又向何地以寻耶?”毒龙曰:“再为详细寻之,如果不得,且去问大头鬼焉。”言已,毒龙向东,赤鲤向西,老蛟向南,虾妖持叉直投山北。遥见一壑,约深数十余丈。欲入其中,恐有厉妖,力不能胜。意欲不入,又恐七窍夫妇在于壑内。踌躇良久,只得将叉举起,向壑而进。刚到是壑之半,现出一洞,其圆如镜。虾妖暗想:“有此巨穴,探访有地矣。”遂大着胆儿竟到洞前,疾声呼曰:“洞内有人否?”却说此洞一妖系狼修成,凡百里内之木怪山精,无不畏服。

虾妖在外大叫,早已惊之,手执龙爪棍儿,出得洞来,黑面红须,吼声如雷,曰:“何处妖物,敢来洞前惊动吾身?真乃不知死活。”口里言毕,将棍高举,直打虾妖。虾妖着急:“莫忙,莫忙,吾为寻人而来,非与尔斗也。”狼妖曰:“尔有何人到吾山内?”虾妖曰:“吾有一贵官、一夫人被妖攫去,不知所在。其所以犯尔之壑者,特为此耳。”狼妖曰:“是地妖属,莫不知吾难惹,不说壑内无敢触犯,即系壑外有妖来此,吾必毙之。”言犹未已,虾妖曰:“吾本无知,误犯虎威,还祈高见!”狼妖不听,举起龙爪棍劈头打下,虾妖将叉架祝一时风声震动,走石飞沙。毒龙见得,急寻老蛟、赤鲤而谓之曰:“壑内陡起狂风,必是虾妖与山精大战,吾且与尔前去助之。”二妖闻言,遂偕毒龙,乘风入壑而去。

是时,七窍身居鬼缝,不见天日,阴气刺骨,竖人毛发,暗自叹曰:“吾不知有犯天律何条,落于此地。不惟黑似胶漆,而且腹饥如焚。又不识夫人在于何所,心欲大声呼唤,恐被鬼物知得,反受罗唣。想起为官王朝,禄享万钟,每食千金,尚嫌味不鲜美。孰料今日挨饥受渴,役吏使婢,形影俱无,真所谓:一世荣华,转眼即为饿莩。如得皇天默佑,出此网罗,情愿入山修道,炼成不生不灭之体,以免受苦况于尘寰。”言毕,以手扪之,则石如笋竖,身稍转侧,其势欲坠。试踏以足,似乎有人在下,发软如绵。七窍俯首低声询曰:“下面何人?”其人答曰:“妾乃尔妻也。”七窍曰:“尔何在吾足下耶?”珠莲曰:“恶妖攫吾等来时,举目视之,似一石缝。妾立不稳,忽坠一层,黑不见天。未审大人坠在何处,思欲呼唤,恐触妖怒,为彼所吞。朝日纳闷心中,不意大人犹在妾首上也。”七窍曰:“吾等在衙,晨午稍迟,辱骂家婢。而今饥至三日,一滴不得,看看已将莩死矣。”言至此,悲声大放。

地祗知之,化作一仆一婢,携醒泉一盂,放出毫光,闪闪而至。七窍曰:“灯光闪闪,自下升上,岂吾等下面尚有居室,吾且呼之。”珠莲曰:“郎君勿呼,如恶妖知之,性命难全。不若待彼灯光将近身旁,问之未晚。”七窍曰:“诺。”待不一刻,灯光果近。七窍极目,乃一仆一婢,手提一筐。七窍询曰:“尔二人何往?”仆婢曰:“特与大人送得水浆一盂,以救饥渴。”七窍喜曰:“如是,快快献来。吾饥甚矣!”仆婢即揭筐盖,将盂取出,献与七窍。七窍不辨好歹,捧着即食,其甘如饴。食了半盂,似醉而饱。随以所剩交与若婢曰:“吾足底尚有夫人,可与食之。”婢捧盂下。珠莲食毕,仆婢欲行。七窍牵衣泣曰:“祈尔二人救吾夫妻出此苦海。”仆婢摇首曰:“尔此日尚不能出也。”七窍曰:“为何?”仆婢曰:“因尔逆了师命,不习大道,阴幽之罪,还有数十日未曾受满。吾送尔食,限定三日一轮。俟期满时,自有救尔人来,毋容多虑。”言罢,持灯竟去。七窍闻此,遂与珠莲危坐其间,以待时日。

且说三缄因虾妖吐出黑雾,蔽了天日,云头升上,俯视下面,其雾如漆,将一座都城遮得无影无形。雾散后,云头按下。

来在部衙。耳闻闹攘纷纷,言到今日不知过何妖物,狂风大卷,都中屋宇虽未倒折,瓦仅存半。待到风停雾散,吏部衙中不见了大人夫人,真是怪事。三缄闻此言语,知毒龙等已将七窍攫去,设或伤了性命,化导未成,反害彼躯,吾心何忍?不如升高一视,看彼落于何所,以好救之。计已,祥光催动,望天空以缓行。俯视野径荒山,烟雾迷离,不知何地有妖,何地是七窍藏身之处,周详审视,其人不得。暂将祥光止着,立于云际,四顾踌躇。

紫霞默会知之,亦乘彩云而来,与三缄云头相对。三缄曰:“前面何仙阻吾去路?”云内应曰:“吾乃尔师紫霞也。”三缄闻是仙师,忙忙扭转云头,上前参拜。紫霞曰:“弟子乘云天半,所为者何?”三缄曰:“为度七窍,与毒龙等大战数次。

诸妖战吾不过,吐出黑雾,迷了天地。待雾散后,七窍不知何所。因而乘云空际,四方觅之。“紫霞曰:”七窍为虾妖负去,安置毒龙洞内。毒龙等外出,又被大眼鬼攫七窍于鬼缝,惨无天日可见,是乃罚其背道之心也。俟七七满日,尔到芒山鬼缝之中,将彼夫妇救出。即在山左化一小小茅屋,屋内化一叟一妪,寻些苦楚事,磨及二人,坚彼道心,然后收入门墙,传以大道焉。师言如斯,尔其谨记。“三缄拜谢指示。紫霞将彩云扭转,冉冉而去。

不知不觉,四十九日之期已满。三缄乘云直到芒山。果见山崩一缝,其深无底。心中暗计:“缝深若此,如何救法?且在上面一呼其名,彼已久困阴幽,闻呼必答,方知身在何地,缒索救之。”暗计停妥,遂临石缝以呼曰:“内面有七窍其人乎?”七窍久处缝中,不堪闷绝。忽闻缝外有呼己名者,喜极而应曰:“七窍虽在内面,如何得出耶?”三缄曰:“吾有索缒下,尔可乘之而上。”七窍曰:“奈缝黑如漆,不能得见何?”三缄曰:“尔侧耳细听,其索垂下,自然有声可闻。尔以手扪之,扪得时,两手吊着,吾在缝外将索拉上,乃能得睹天日也。”七窍如命,果闻索挂石壁,细细作响。乘势探去,倏尔得索。

恐其或失,急以两手抓定。三缄问曰:“尔可抓定索儿乎?”七窍曰:“已抓定矣。”三缄于是缓缓拉上,七窍随索以出,得见天日,心甚欢欣,举目视之,乃一老叟,白须白发,古貌岸然。七窍拜谢毕,又跪而求曰:“石缝内小子还有一妻,恳祈老翁一恩再恩,并为援救。”叟曰:“俗语云:‘大限来时,各自高飞。’只要尔脱此苦恼,何必念及尔妻?”七窍曰:“结发情深,乌得不念?”老叟曰:“夫妇为人伦之首,念尔于患难中尚不弃夫糟糠,且将索儿再下缒之。尔在缝外呼之,老拙实不便也。”七窍依其言,片时已将珠莲拉出缝外。七窍喜甚,谓珠莲曰:“吾夫妇俱承老叟缒索救出,尔速拜谢宏恩。”珠莲拜已,老叟曰:“此地荒凉,少人行走,兼之虎狼出入,觅人吞噬,尔夫妇须寻一安身之所。如此露宿荒郊,必系虎狼口里物也。”七窍曰:“到此生疏地界,安知何处可以栖身?还望老叟垂怜,再为设法。”叟曰:“吾室倒还容得二人,但尔夫妻乃宦门人儿,恐嫌蓬荜不美耳。”七窍曰:“止求栖身有地,安择华陋乎?”老叟闻言,遂导二人,纡徐曲折,至一茅屋。内出一老妪,见而询之叟曰:“与尔同来者为谁?”老叟息定,将石缝内缒索所救,一一告之。老妪曰:“彼与我家无亲,尔欲容之,吾不乐也。”老叟于是谓七窍曰:“如此,则难容尔二人矣。”七窍沉吟良久,曰:“吾夫妇拜在膝下,可乎?”叟告之妪,妪首肯。七窍夫妇即拜二老为父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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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回 任采薪夫妇受苦 思死路鬼物频临

七窍夫妇在茅篷内拜叟妪为父母,以为安居有所,别无他虑。岂料老叟系三缄所化,老妪系三缄指木而化,立意琢磨七窍以及珠莲,而七窍不知,珠莲亦不知也。

一日,老妪谓老叟曰:“是地荒凉,无多出息。尔又好事,救得一男一女来吾家下,拜尔我为父母。虽未曾生育于他,然既在石缝中救其性命,甚如重生伊等一样。吾与尔寿已八秩,彼不念及堂前亲老,采薪汲水,尚要吾二人劳力供之,其孝安在?”老叟曰:“彼夫妇身处石缝,幽阴已久,纵要彼役任采汲,再待安闲数日,亦不为迟。”老妪曰:“叟言差矣。尝闻教子婴孩,教媳初来。彼二人即非婴孩,是其初来者也。不于此际立个规矩,倘一放纵,任其性情,恐反以官势自矜,将吾二老为仆婢。所以人世之姑息其子者,爱而勿劳。久之,骄傲养成,稍不顺意,性如火发,不詈父即骂母。父母爱怜太甚,一次隐忍,二次隐忍。然尔虽忍之,以为爱子之诚,而子反以父母畏彼,辄被挟制。由挟制而冻馁父母、击弑父母者,自此始焉。当此之际,父母方怀怨恨,咒诅其子。上天厌之,而雷击瘟诛之,要皆父母所害也。胡弗于子婴孩,于媳初来时,事事予以规矩,稍有错失,好言教导,教之不听,加以夏楚,总期劳以全爱,俾子弟能勤能俭,能孝能悌乎?诚如是也,有其肖子,供奉必厚;有此肖子,家业必发;有此肖子,瓜瓞必绵。

是即教子良方,亦即爱子正道。世之为父母者,奚不照此而行之?“老叟曰:”尔言可为人世龟鉴,吾决不如是姑息,害彼二人。“言毕,手持小斧,竟上山去。去约半日,荷薪而返。

老妪手携器具,亦汲水归。七窍夫妇见之,心甚不安。意欲代肩此任,恐被茅茨刺伤手足而止。

复住数日,老妪呼而谓曰:“尔夫妇见吾二老如此劳苦,其心安乎?”七窍曰:“不安之甚。”老妪曰:“既不安矣,何不思一胜其任?”七窍曰:“奈吾二人在衙日久,享福已极,难任采薪汲水之役何?”老妪怒目曰:“真不识时务也。在衙为官,彼一时也;而今落于荒野,无衣无食,傍吾二老而居,是又一时也。以穷困之时,居然而享富贵之福,抑思富贵已不在尔躬乎?自明日始,宜以穷困而作穷困事焉。男也采薪,女则汲水。如傲吾命,立即逐出蓬庐,俾尔为虎狼口之物。”七窍闻此,不敢再言。

到了诘朝,老妪以汲水之器交珠莲,以伐薪之斧交七窍。

二人得其驱使,懒步而前,出了蓬庐,且行且泣,七窍曰:“此日遭穷所为何?”珠莲曰:“皆因大道起风波。”七窍曰:“部衙富贵今安在?”珠莲曰:“且任微躯受折磨。”泣毕,各任其事,分路而去。七窍上得山岭,极目四顾,林木茂密。歇息片刻,持斧砍之。无奈茅茨纵横,不刺手时,即伤其足。勉强采了二束,负下山来。而任重难胜,两肩有如锥刺,或三五步一歇,或十余步一歇,约及半日,始到蓬门。老妪见其薪束无多,口中刺刺不休,与珠莲汲水先归一般情景。老叟曰:“不必过咎。今已午矣,胡弗炊烟?”老妪遂呼珠莲曰:“尔不炊烟为食,还望着老妪乎?”珠莲不敢傲,当即入厨。然彼虽郝相女儿,乃蚌精灵魂所投,不谙作食,粟尚未熟,而抬于案焉。

老妪尝之,大骂不已。珠莲、七窍闻老妪詈骂,泣而弗食。

是夜,夫妇同坐寝所,七窍怨曰:“不是三缄野道卖镜迷人,吾作吾官,福享不尽,焉有此苦?自彼来吾衙中,起了无限风波,俾吾二人落于是地。只想傍着老叟安居过日,谅有出此患难之期。谁知老叟仁慈,老妪严厉。不惟受其驱使,亦且终朝詈骂。吾夫妇到兹绝路,尚有何想?不若觅一死所,以了一生。”言至此来,抱头而泣。倏被老妪闻得,推门直入,指而詈曰:“尔夫妇安闲不惯,曾记石缝内阴幽之地乎?若非吾家老叟采薪至此,缒索救之,早已阴幽死矣,今幸重睹天日,仅仅役尔采薪汲水,大家烹粟而食,尔反在此抱怨于我,思寻死路。岂知尔即寻死,是自死耳,与吾何涉?吾实告汝,如愿在蓬庐也,要任采薪汲水烹粟之事;如不愿也,或自缢而自刎或捐躯以饲狼虎,随尔欲之。吾言如斯,尔宜各自为计。”老妪言后,忿然而去。

次日出见夫妇,怒询之言:“尔等昨宵愿死不愿生,今何尚在?如其不死而偷生人世,稍背吾命,从此不止詈骂,还要力加鞭扑。倘能不辞劳苦,勤勤采薪汲水,吾自厚爱,稍宽半日,或稍宽一日,或亦未可知。”七窍夫妇跪而泣曰:“前承老叟拯救,恩同再造。即任力役之劳,分所当然。但祈老母念吾夫妇受福已惯,缓缓役之。待到精力足日,然后随其指使,断不敢辞?”老妪曰:“不必多言,采薪者宜够一日炊烟之费,汲水者够一日烹粟沐衣之费,足矣,外弗苛求。如怠惰焉,定不宽耍”七窍夫妇一一承认,老妪始有霁色。

无如七窍力弱难胜,每日采薪,不敷所用。始而老妪詈骂,继而加以鞭扑,终则以拳足击之。七窍是时已不胜其苦矣。一日持斧登山,想到为官荣华,大哭不止。哭已,倚石而眠。俟至睡梦初醒,日已西坠,忙忙促促,将薪伐下,束而荷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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