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保佑,卓玛保佑!”
城堞像沐浴的卓玛,转瞬即逝。巴旦的眼里神采奕奕。
走过去,天际里,只留下一片白白的月光。
丹青和巴旦晃荡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到雪线上,对着白月光了望,沿着高空中那一根藏青色的铁轨,他们走到尽头,走出旷野,一直走向神鹰披着霞光的机场……
内心的河流(1)
内心的河流
内心的河流2
内心的河流3
一条在古城拉萨逗留了很长时间的河。河水安静得像往事,可以任你带走,即将移过风蚀雪剥的天葬台的夕阳孤独地注视着它。面对河流的布达拉宫座落在龙王潭背倚的红山上,北边不远处是大片大片被胡杨林遮挡住的沼泽地,吐蕃时期的流水似乎早已消逝在岁月的走廊里。
松赞干布去了,文成公主去了,仓央加措去了……
娘热沟桃花开了,羊八井油菜花开了,洗衣歌走调了……
太阳走了,月亮走了,只剩下诗人在玛吉阿米喝酒……
百年,千年,万年,仿佛只有夕阳,仿佛只有这如同经幡一般肃穆苍凉的夕阳永不褪色地绝恋着一条河,一条佛光与暗影并存,古典与现代浑然的河——在时光里流淌青稞、酥油,舞蹈和音乐。几只野鸽子和红嘴鸥在河边的经杆上独自立着,一只呆望着河桥上脸庞红如云朵的哨兵,另几只守望着河岸边的巢,大多数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不动声色。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描写,只能加重我内心的孤独。一年到头,在我眼里,难得看见几个拉萨的本地人来河流边走走,包括那些划牛皮船的藏族男人。我说的“走走”不是用眼睛,而是心灵在走。也就是那时,我开始同一条河流远行。有时,走到沙漠深处居然固执得不肯回头。明明知道回头是岸,可一转身,天色早已破晓……
目送着从东山顶上沉没的夕阳,想起1997年夏天我背着简单的行装从林芝经米林过加查第一次抵达这条河的内心时,正是宿鸟归巢时分。猛然看见那么多的翅膀在水花上燃烧,人,仿若置身巴黎的塞纳河畔的浪漫,亦或伦敦的泰晤士河的壮观。那时林芝到拉萨的另一条就近的崎岖之道正在改建柏油路。我坐在一辆破旧的客车上,同一群屁股上挂着藏刀,身体里散发出青稞酒味道的藏族人跋涉了整整三天。现在不经意想起他们,犹如闻到了虫草的味道。
迄今,我已记不清这条从拉萨的历史里拐进拐出的河流是何时在我内心驻扎下来的了。是1997年的初夏?还是更早以前的某个苍茫冬日,我难以准确打开这一页时间简史。对于一国两制下的香港人来说,拉萨只可能是遥极天边的一个手指方向,犹如老墙上油画里那个难以涉足的穷乡僻壤之地。在交通不便的吐蕃时期,除少数民族外,内地到达这里的,我想也许只有驼队或商旅,或是派遣的官吏,或者更多的是跪在河边看云朵带走仙鱼的马群。在二十郎当的喇嘛仓央加措的诗中,我读到的拉萨河宛如一条送别情人的长哈达,在青春久别的念想中通向无限的遥远。对于这条河,不同时期的诗人也有不同的表达方式。我被特邀主持《拉萨河》杂志“散文版图”期间,拜读过不少诗人对这条河流的赞美。
“我的稿纸上总有一串进藏的脚印我的笔笈里总有一条蓝色的拉萨河。”(高平)
“一条雄浑的文化之河在高原平静地移动河水浸润过的土地便生长出了希望。”(高洪波)
“最美丽的,也是海拔最高的是拉萨河水灌溉的诗歌……”(李小雨)
“有一条神奇的河永远在我们心中流淌。”(林莽)
“拉萨河流过的土地有神奇的作物生长。”(舒婷)
“一种探寻的脚步成就了水的梦想。”《禄琴》
“班长坐在拉萨河岸望着拉萨的冬季抽烟直望得布达拉宫疼痛直抽得拉萨河逐日枯萎直看着这个冬季一点一点萎缩下去。”(杨剑冰)
“子夜的烛光独对秋风我与静极的长夜杯中喟叹足下的河水向西向西。”(荒流)
……
一条河,一条思想之河,一条文化之河,一条城市的灵气之河,如果没有一只想象的鸟在河边降落,它的水将会淹没多少沉闷而厚重的历史?拉萨是个空气中都飘散着宗教气息的城市,市中心的精华,从东到西,小昭寺、大昭寺、布达拉宫、药王山一溜儿排过去。然而,它们的北边是一条蓝色的河,穿过太阳岛,这些蓝色的光泽使拉萨立刻显出晶莹剔透来。可以说,没有拉萨河,就没有拉萨。思考一条河,使我知道,只有在内心,才能检验生命与季节的真相。
夏天尚未结束,树上的叶子已经飘零。这是高原气候所致。九月深处,树叶籁籁落满河边,在阳光擦亮法号的日子里,它们成千上万地停留在此刻业已色泽转暗的水面;这无数黄色小舟般的落叶大多为胡杨或柳眉儿,纷纷不停地从那些即使在无风天气也颤动不已的古树枝上淅淅沥沥地飘落下来,但是遇上雪天或是雪后,它们便又被漂得无影无踪。于是,除了那在盛夏时间宛如大块大块的地毯把整个河面盖得满满当当之外,这时的河流之上是一面清凉的镜子。遗憾的是这样的河面难得生长睡莲;那在蓓蕾时期有如浪里金蛇似的一种色蓝头细的水草以及茂密的白色垃圾也都稀疏起来,它们被蓝天白云纺织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宫殿,只要鱼儿游动,水鸟便溜到那水晶般的云宫里躲藏起来。
内心的河流(2)
仲秋之际,在这片人鱼同居的世界里,水鸟往往过着一种困惑的日子。它们最怕水面上被白色裹起来的人体,于是整天整天在这片藏族人水葬的水面空隙之间小心翼翼地徐图前进,不时把头歪歪低低,对人体的气味深感迷惘、惶憾,就像在冬天时候对于冰块消融时采取的防备。这时偶尔遇到拐弯处稍清静的水面,它们马上就活跃多了。河面很宽,除其中的太阳岛外,大体连成一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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