阒无人迹的大宅里,一切都黯淡成可以触摸的幻象,只有那楼梯的微明昭示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随着衰朽的木阶层层升高,视野也越来越明亮,那光明不同于屋顶上方澄净的夕照,而是一种幽艳而氤氲的虚幻荧光,平凡的阶梯霎时间成了连接昏昧地面和辉煌云端的浮桥。可是醍醐说过,我们也亲眼证实了林家并没有二楼啊?这楼梯的那一头又是哪里呢?就在我疑惑间,踩踏陈旧楼板的吱嘎声传来,从上方灌下的薄光里,有人拖着脚踏着缓慢的步伐,一级一级,机械地走下来……
台阶上出现了穿圆口青布鞋的足尖,接着是白布袜和黑绸裤子,看那打扮和步态,下楼的应该是位老人吧,会不会是我在地窖口碰见的那位?我连忙迎上去,可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又让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随着白夏布上衣的袖口和前襟进入视野,步态迟缓的老人整个儿出现在楼梯上,说“整个儿”应该不太对吧,因为他缺了一样东西……
我猛地掩住嘴角阻止脱口而出的惊叫——一步一步接近中的老人脖颈上空荡荡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他根本没有头!
我连忙转头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童年时代祖父曾一再告诫我和冰鳍,碰上奇怪家伙的话,千万不要看他们的眼睛,如果视线不交会,他们也不会发现我们的存在,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行走,一瞬间的交集后,彼此又将踏上不同的旅程。可是从楼上下来的家伙根本连眼睛都没有,我怎么知道有没有被他发现啊!
楼上的老人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直走过来,我拼命祈祷他赶快过去,可他偏偏像感觉到什么似的在我身边放慢脚步。我连忙屏住呼吸,如果不是他最终一无所获继续前行的话,我不被吓死也被闷死了!听着那木然的脚步声消失在身后,我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随即垮下肩膀。
就在这时,一星彻骨的冰凉突然粘在我颈上,瞬间遍布全身……我一激灵慌忙回头,近距离中却看不见任何人,不……应该说看不见任何人的脸;只有光秃秃布满皱纹的颈项,还有一只冰冷苍白的手,无声无息的伸过来,像确定什么似的触碰着我的脖子,慢慢向头上移来……
我说脚步声怎么消失得那么快,原来那没脑袋的家伙停在我身后,根本就没有走开!
耳中只听见血液上涌的嗡嗡声,片刻的思维空白之后,我用仅存的镇定控制自己露出一个歪斜的微笑,微笑表示没有恶意,根据我可怜可悲的“经验”,彼岸世界的家伙不知是懒得惹麻烦还是真能了解我的立场,往往看见微笑便不再纠缠了,可是……这家伙根本没脑袋,对他笑他也看不见啊!
现在有用的只有第三招,跑!可是已经晚了……没头家伙突然合拢双手,一下子勒向我的脖子,看那架势和力道,简直想要把我的头拔下来!我顿时脚下一软,吓得跌坐在地。
幸亏这凶残的家伙没有眼睛!随着我跌倒,瞬间失去目标的他徒然挥舞双手发疯似的在空气里地抓捞着,那样子说不出的诡异狰狞。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蹭着地板一点点地向大门口挪动,指尖却一下子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就在惊叫声脱口而出的那一瞬,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我挣扎着转眼一看,却只见蜡笔小新那毫无紧张感的胖脸,还有一条挑染了几撮金棕色的花白马尾辫,慌乱的视野中紧接着出现一张布满皱纹,却又带着奇妙童稚感觉的面孔——那正是帮我捞扇子的老人家!
还没等我松口气,老人就一脸警惕的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指大门摇了摇头;接着一边指向楼梯一边用力点头。他的意思是说大门没法出去,要从二楼走吗?可是林家根本没有二楼啊!神出鬼没的他到底要将我带到哪里去呢?
虽然心存怀疑,可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相信这老人了——他不仅热心地帮我捞扇子,还在危急关头帮了我。老人朝我使了个眼色,便敏捷的贴着地板溜向楼梯,眨眼就攀上台阶,回头向我招手示意快来,那动作比年轻人还利索。我一边要躲开张牙舞爪的没头怪物,一边还要屏息噤声,手脚都没处放了,真佩服他怎么能那么快速度。
好不容易碰到台阶,我连忙跟着那老先生三步并两步的爬上楼梯。谁说林家没有二楼的,楼上根本就是一座没有隔断的大通间嘛!虽然一楼的古董众多,但跟这里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整个房间里各式各样的器皿玩物堆山填海,简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如果这里收藏的全是真品的话,价值简直要连几座城了!
可能是珍宝仓库的关系吧,大通间只有一扇欧式的圆顶落地窗,窗棂中映着盛夏植物特有的光辉绿意,那里应该就是杂草丛生的阳台了。透过玻璃渗进来的光像一带砂岸,迎接着房屋深处那海水般的幽暗,随着不断弥漫近窗口,浓郁的阴影越来越清浅,最终融化在那玉响般清越的光明中。满屋的骨董各自衔着一点凝光,似乎那就是供栖居在其中的灵怪进出的入口……
那位老人却毫不爱惜这些贵重的东西,他推开一堆秘色瓷器坐下来,长长的松了口气:“真是的!如果不是要等报答他的机会,我才不管这档子闲事!”
“这次又给您添麻烦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楼上的邻居先生……”我战战兢兢的朝那老先生行礼表示感谢,可还是不放心的瞥了楼梯一眼,“那个没头的家伙不会上来吗?”
“我不叫‘楼上的邻居’,我是柚柚斋。”老人这才转向我,“不用管他!要紧的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我被壶……”我刚想讲出实情,却犹豫着低下头,“是我不小心跌进地窖里……”
柚柚斋老人家突然嗤笑一声,朝着我静静的抬起头来,他有着与年龄不称的漆黑双瞳,澄静而透彻,也许这就是我屡次在他身上看见孩童般天真面影的原因;正因为像孩童一般,谎言和虚妄在他面前才显得如此勉强而不堪一击,柚柚斋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突然微笑起来:“你不是第一个了!前一个,就在楼下到处找脑袋呢!”
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楼下那个家伙也是从外面掉进来的吗?我会不会也变成他那样,不知不觉就弄丢了脑袋啊!完全无视我的恐惧,柚柚斋天真的笑意更深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所以必须快点报答那个人才行,因为他注意到我的存在,只有他对我那么好;可是如果报答了他的话,我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直听得我一头雾水,刚想开口询问,踩踏楼梯的吱呀声又一次传入我耳中……
一听这声音柚柚斋脸色骤变,蓦地站起身来:“他怎么上来了!”
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你都不知道吗?我刚刚就看见他从楼梯上下来的……”
“看来躲也躲不过了,终于给他找到楼梯了!”柚柚斋咬牙切齿地低吼着,一把把我推向窗口:“快从那儿出去!”
从那儿出去?是从阳台跳下去吗?我反射性的看向窗外寻找道路,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我魂飞魄散,连退几步差点跌进一堆薰笼盆罐里,那里怎么能出去啊——不知何时窗外变得一片漆黑,雾蒙蒙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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