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在地上摸索,突然又把手猛地抽回来。
她摸到了阿拉伯人的血。
考顿慌忙用阿拉伯人的裤腿把手上的血抹掉,然后顺着墙摸到了隧道口,她的行李袋就在那儿。她从行李袋里摸出一支带手电的钢笔。
打开开关后,手电上的灯泡闪了一下就灭了。“妈的!”考顿用力晃了晃手电。灯泡又亮了,但是光线弱得几乎等于没有。
她用嘴叼着手电,把行李袋里的录像带和杂物倒在地上。
把阿彻给她的盒子装进袋子。正当她重新整理行李袋时,手电又灭了,她用手四处在地上摸,看看有没有落下东西。
第二枚炸弹使墓穴又一次剧烈震荡起来,紧接着,第三枚和第四枚炸弹也相继爆炸。考顿看过一些空军战备资料。从爆炸声中判断,这几枚炸弹是从战斗机上投射的超音速炸弹。
“阿彻!”隧道那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喊声,“我们不能再等啦。”那声音顿了顿,“听到了吗,阿彻?我们得走了。”
“等一下!”考顿边叫边抓起行李袋,站起身。
她摸着黑跌跌撞撞地摸到了隧道口,当她跑出墓穴时,卡车已经轰鸣着开上了公路。
“停车!”考顿边跑边喊。
那个土耳其人从卡车货厢里站起身,冲考顿挥了挥手。
考顿跑到卡车跟前,把行李袋扔上车。土耳其人接住袋子,伸手把她拉上车。
“你跑得可真快。”土耳其人说。
考顿强挤出一丝笑容,猫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阿彻呢?”土耳其人问,颠簸的汽车使他的声音模糊不清。
苫着卡车货厢的帆布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加上轰鸣的引擎声,人们很难听清对方的话。
“他死了。心脏病突发。”考顿用手指指胸口说。
土耳其人摇摇头,把噩耗用土耳其语告诉了坐在他身边的几个人。
喷气机呼啸着划过漆黑的天际,地平线上升起两个橙色的亮点。考顿忧伤地凝望着天边,等待着美军飞机被导弹击中的惨剧上演。导弹没有击中目标,它们像流星一样被夜幕吞没了。
卡车向北疾驰,驶向土耳其边境。考顿双臂抱膝缩在角落里,努力回想着墓穴里发生的一切:一个男人为了一只盒子要杀死另一个男人。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呢?阿彻临死前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只有最后那句让她刻骨铭心。阿彻竟然会讲那种语言,那种只有考顿和她那出生时便夭折的双胞胎姐姐才会说的语言。
考顿被嘈杂声惊醒。阿拉伯的太阳高高地挂在早雾迷茫的天上,考顿从床铺上坐起来,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土耳其的考古队员们像搬家的蚂蚁一样从卡车的后货厢里爬出来。考顿坐直了身子,四下看了看。
人们蜂拥在公路上,向起伏的群山里行进。四周的山谷中,不断有人流加入到队伍中。考顿意识到,大批的难民正赶在开战前撤离家园。女人们或把吃奶的孩子揽在乳头前,或像背口袋一样把孩子扛在肩上,手里牵着稍大一点的孩子,像潮水一样从考顿的卡车边经过。考顿注视着那一张张充满困惑的脸,美国人应该好好看看这些面孔。
考顿拎起行李袋,跳下车。她绕到卡车的另一边,看到好多车在路上排起了长龙,发动机早已熄火,车上的铺位已经空了。考顿知道,她已经到了土耳其边境,也许这里是扎库地区。
前面有一道铁丝网拦起的屏障,人们必须从一道狭窄的安检口通过,安检口旁停着装甲车和坦克。几百个荷枪实弹的土耳其士兵将难民引向安检口,在通关前接受询问和证件核查。
考顿抱着行李袋,随着人流向安检点移动。临近安检口时,她从行李袋里掏出了护照和记者证。“我是美国记者。”她把证件递过去后大声说。刚过安检口,考顿就立刻拿出相机,拍了几张难民过境的照片。这些黑白特写画面有的描绘的是难民的面部表情,有的展现的是孩子们大大的眼睛,有的体现的则是母亲牵着孩子逃亡的场景。考顿在脑海里默默揣摩着这些定格画面在纪录片中的剪辑方式。不用背景乐,也不用旁白,只要把这些苍白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面孔穿插在活动的影像中,就自然会制作出一个足够震撼而感人的纪录片结尾。
一个年轻的土耳其士兵向考顿挥挥手说:“美国人,过来,到这儿来。”他扳着她的肩膀,把考顿拽进了土耳其境内。
“谢谢。”考顿话音未落,士兵已开始检查下一个人的证件。
突然,另一个士兵抓住考顿的胳膊,把她拖到一边。
“证件?!”一个土耳其军官对她说。
“我是美国人。”考顿看着冷眉冷眼的军官说,“过安检时他们已经看了我的证件。”
“现在我还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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