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人儿女的孝道,何况这些年,你皇父确实疼爱你。”敏若望着瑞初,单单站在做公主的角度,比起宫中许多公主,瑞初都算得上是个幸运儿。
可惜,瑞初是注定做不得这爱新觉罗家的孝女贤孙,也不甘安做紫禁城这座金丝笼里的鸟儿,仰赖皇父恩宠荣华一生。
黛澜在瑞初离开后不久来到养乐斋,彼时敏若正守在炉边沏茶,见她过来,抬眼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要来。”
黛澜忽然问道:“不知开芽的观中,可愿接受一位挂单的坤道?”
她自袖中取出一样敏若很熟悉的东西,道:“大抵是从芽芽的道号上来的灵感吧。润行。”
敏若一喜,“成了?”
黛澜微微点头,眉目间难得地带上一些温色。
虽然早早就在谋划此事,也觉着八成能够成功,这会真得到准确的消息,敏若还是不禁一喜,道:“就等着这个了,芽芽那边是很方便的。”
黛澜见她欢喜,不禁也笑了,敏若叫人又取盒子来把那封手谕收好,无奈道:“可带好了,这若是丢了,多少心血都白费了。”
哪有黛澜那样,轻飘飘地用袖子就揣来的。
黛澜不与敏若争辩这个,她嗅着暖阁内的茶香,不禁道:“好浓的茶香。”
敏若笑眯眯给她斟了一杯,道:“烤茶。因弄起来麻烦,我好些年没弄这个了,才翻出一块好茶饼来,一时兴起烤了一壶,尝尝?”
黛澜双手接过,捧在手里等了一会,方轻呷一口,细细品味,而后赞道:“香气清而不淡,入口甘而不腻,好茶。”
敏若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捧着茶钟轻品。
十二这天算是畅春园里最后的平静了,隔日,康熙的身体便大不好,等人尽数赶到清溪书屋时,太医已在外殿跪了一地,几位老御医在暖阁内不断商量药方,被皇子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却也不敢言声。
康熙本人倒是颇镇定,将事务一条条地吩咐下去,先召四阿哥上前,注视他良久,道:“这大清江山,朕托付与你了。”
殿内诸皇子一时心绪各异,四阿哥内心狂喜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瞧着只有几分震惊与战战兢兢,康熙未等他说什么,已继续道:“你日后,定要勤勉简肃,这肩——”他费力地抬手,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要抗得起、对得住这大清江山。”
四阿哥深深拜下,“臣,谨遵皇父教诲。”
康熙点了点头,却又道:“勿要忘了,你少时,你皇额娘对你的教导。”
四阿哥又深深拜下,康熙这句话乍一听,好似只是一句有些突兀的感慨,实则却是在告诉四阿哥,你额娘是孝懿皇后,而非乌雅氏。
在场的都是人精,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匆匆赶回的蓁蓁听了,神情也并无异色,平静地等着康熙下一句吩咐。
看出她是真不在意,瑞初略为安心,收回目光。
康熙又交代了他去后对众妃的安置安排,叮嘱四阿哥善待兄弟。
他精力有限,吩咐罢这些已感到疲累,歇了好半晌,又唤瑞初道:“瑞初,你近前来。”
瑞初连忙上前,康熙探手摸了摸她的头,笑了,道:“这些年,你在江南多有不易,阿玛知道。你要奉你额娘在身边也好,与额驸好好地过。”
瑞初含泪应了一声,又见康熙看向蓁蓁与舒窈,蓁蓁、舒窈本来安静地跪在一旁,此刻连忙上前,康熙看她们一会,方道:“你们也是爱新觉罗家的骄傲。”
此言一出,众皇子皆惊,蓁蓁忽觉眼睛一阵酸涩,她深深叩拜,康熙又拍了拍瑞初的手,再次叮嘱:“往后好好的。”
瑞初哑声答应着,轻轻退下,而后康熙又叮嘱四阿哥一些话,将殿中的儿子一个个召上前看过,大抵是临别时的慈父之心,他将儿子们一个个看过,格外叮嘱了先天患有足疾的七阿哥与近年身体一直不大好的十三阿哥几句,面上疲色渐深,那股回光返照一般的气力也耗尽了。
四阿哥心道不好,连忙近前扶住他,康熙握着他的手,用力握了两次,似将这肩上的江山,也交托出去了。
敏若随着大流落泪,几十年光阴都与康熙一同度过,纵无男女之情,又常怀防备,时日长了总有几分相伴的情分。
说不上是亲情,更谈不上爱情,这世上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情分,敏若为康熙哭了一场,当时大抵是真有几分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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