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走,偌大的紫禁城好像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了纷争的中心目标,那些纷争也就都成了不必要的存在。
瑞初本在读《长短经》,近日却不知为何撇下了,开始细细研读《大清律法》。
敏若那日随口问了一句,却见瑞初从书本中抬起头,面色凝重,眼中似有疑惑,郑重地问:“额娘,当有能够凌驾于律法之上的权利之时,对天下百姓而言,是否也算不幸?”
敏若不知她话里的权利指的是佟国维能够左右官员裁决判案的“权势”,还是……皇帝君权。
或许亲眼见证了佟国维之事,瑞初受到的冲击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所以敏若略微迟疑,只在她迟疑的一瞬里,瑞初已自顾得到了答案,“大抵是不幸的吧。天下为公方能四海升平,若不以法而以权治国,那在根基上岂不就错了?”
“可治国的是皇帝,无上的是皇权啊。”敏若摒弃迟疑、抛下犹豫,面对着女儿,认真地道:“皇权的根本是要稳定国家政权,而法是维护国家运转、百姓生活的根本。皇权要凌驾于法之上并掌控住法,才能保证皇权的稳固。”
瑞初蹙着眉,小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纠结来,“可为何是保持政权稳固,而不是让百姓安心、安居、安稳呢?”
“因为皇帝也是人,因为皇室凌驾于天下万民之上。当皇室拥有了权利,便不会容许大权旁落。拥有过的权利的人,会格外畏惧失去权力。他们无法接受失去,便要想方设法地将权利牢牢地握住、保证自己的政权永远稳固。”敏若说起这话时,神情甚至有几分冷酷的严肃。
但瑞初看在眼里,却并不害怕。
她只是无意识很用力地皱紧了眉头,似乎茫然而无力。
敏若抱紧了女儿,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生来就是皇室中的一员,这是无法选择的。但是帮助权利压迫百姓,还是掌控权力帮助百姓,选择权在你。”
站在公主的身份上,瑞初至少能做一点小事,比如约束好自己,不任用权利去伤害百姓。
瑞初眨眨眼,若有所思地。
敏若低声道:“权与法总是相生相克的关系,当法为权束缚、为权附庸时,便只是被上位者用来掌控百姓、稳固权利的工具。”
“那如果法束缚掌控权利呢?”瑞初做了个最简单的反向思考,然后在额娘温柔目光的注视下,慢慢安静沉默下来。
她知道,这个话题至此,已经越界了。
她便垂着头,依偎在额娘怀里,静静地过了许久,谁也不知她究竟想着什么。
也没人知道,敏若此刻在想着什么。
瑞初到底还小,她生而为皇室公主,天然站在了皇室的立场上。许多现实、想法对她而言都是十分残酷的,可在她清冷沉默的外表下,又有一座跃跃欲要喷发的火山。
火山里装满了炙热的岩浆,让她无法停止思考,让她哪怕在痛苦中沉沦,也不愿停下脚步,安心享受蜜糖的甜美。
最终敏若捡起了那本被瑞初撂在案头数日的《长短经》,“读读这一本吧,你阿玛走前不是允许你随时去他的书房找书读吗?进去东边的架子上,从上往下第四层,里面的书你可以悄悄翻翻,叫兰芳带着你去。”
康熙的书架上,有一层专门收录讲述帝王之术、治国之道的书籍,不过这种内容的书籍本就不多,精品更少,哪怕康熙富有天下,也只收藏了一个书架内的一小层而已。
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温柔,“你的疑惑,或许就在那些书了,又或许不在。有些话,额娘也不知要怎么与你说,那便由你自己来想吧。你想出什么,来找额娘,不谈教导,咱们母女权作探讨。”
瑞初的眼光太利,又拥有难得的清醒。她怕这种清醒会让瑞初感到无比痛苦,但她又不愿掐灭瑞初的清醒聪明,让她浑浑噩噩地度过荣华富贵的一生。
安知那样的生活,对瑞初来说就不算痛苦呢?
她身为人母,给了瑞初生命,却自认没有资格左右瑞初的前路。瑞初脚下的路,应该来自于瑞初自己的选择。
敏若了解她生的孩子。只要是瑞初自己做出的选择,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哪怕结局是万劫不复,瑞初也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小小年纪,瑞初性格中的坚韧、果敢已经初初展露,她性情中的棱角刚毅为清冷掩盖,却瞒不过敏若的眼睛。
她希望瑞初能够飞得高,飞得很高很高,哪怕她心里太害怕瑞初会痛苦、有可能会面临危机,她也不想就此摁灭瑞初的天性。
雄鹰的翅膀是折不断的,失去了翅膀的鹰宁愿赴死也不会选择屈服。
她应该给瑞初提供成长的机会,而不是想尽办法,扼杀瑞初的天性,让她向此世屈服……或许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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