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索额图如今应该吃了也有一旬了,别的效用没有,但每日倒是红光满面的,人人都说他气色好了,索额图心里对喇嘛就更信服,每日药都喝得倍起劲。
至于他真正喝的是什么……如果泥巴黄连汤也可以治病的话……
正在府里,每日咕咚咕咚两大碗,一心盼望治好病之后的美好生活的索额图并不知道,有一口大锅,正在从天而降,扣到他脑袋上的路上。
论给人扣锅这种技能,敏若还从没失手过。
萨满、喇嘛们入宫又是唱跳又是念咒地折腾了一番后,敏若的病情似乎略有好转——其实是窦春庭开的治风寒的药上劲了。敏若的病可以说全是自己作死做出来的,一开始可能只是稍微受了点风,后来不肯撂笔持续费神,便发展成了重风寒。
康熙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他被忽悠得感觉敏若好像得了什么大病一样,短时间内两次昏迷与发热也确实很吓人。忽然听说敏若有好转,便又想起了萨满喇嘛们的话。
敏若前两日发热发得厉害,总算有一日退了热,前一夜听殿外好像落了雪,躺在床上抓耳挠腮地心痒痒,可闭着眼睛想也知道兰杜不可能让她到窗边去看,只能长叹一口气,玩弄手指消磨时间。
没错,兰杜现在连书都不许她看了。
真是反了天了!
被兰杜管得死死的、没有一点耍赖余地的敏若,以一种完美的咸鱼姿态瘫在床上,仰头望天,留下龙王悲愤的眼泪。
她正在脑子里侃大山消磨时间,忽然听到几声闷闷的敲窗声,短促的两下,清晰有力。
敏若一下子清醒过来,整了整被子在床上躺出端正矜雅的姿势后阖上眼。
康熙没带大摇大摆的仪仗,也没带许多宫人来。他径自进了永寿宫,问迎出来的兰杜:“贵妃怎么样了?”
“娘娘服了药,说有些困倦,眯着呢。”兰杜恭谨回道。
康熙点点头,“无需通传了。”
言罢,抬步往敏若寝殿去,进殿见敏若果然阖眼似是睡着了的模样,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一时心里百感交集,顿足当地。
兰杜走过去轻声唤敏若,敏若带着几分疲倦与虚弱“醒来”,见到康熙,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康熙忙快步上前按住了她,“你就不要动了。朕本就是想来瞧瞧你,若还折腾你一番,病反而重了,那倒是朕的不是了。”
敏若听他这口气,就知道出宫的事十拿九稳了。
她虚弱地扬唇一笑,道:“那便承您隆恩了。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妾叫瑞初去公主所找她姐妹们了。早知道便不让她去了。”
“朕是来瞧你的。”康熙拍了拍她的手,“孩子不在也好,咱们两个说说话。”
敏若温顺又似乎有几分感动地点点头,康熙握着她的手,道:“天气愈冷了,朕的事务也多,不能日日来看你,你要好生珍重身子,安心养病——你们要照顾好娘娘,等娘娘身子痊愈了,朕重重赏你们。”
兰杜等人齐声应是,敏若笑道:“她们已照顾得十分周全了,兰杜将妾看得紧着呢,不许翻书,也不许多用神。”
康熙肃容道:“正该这样。……前日见平妃,她说这段日子宫里人心浮动、言语混乱,让人烦心得很。朕想着,宫里向来是这一点不好,没个安静时候。你这病拖拖拉拉地,多少日都不见好,想也是宫里不消停、让你不能安心静养的缘故。朕想着,你不如去畅春园住段日子,那边风景也好、也清静,安安静静地休养上一段时间。”
他说着,目光也在注意敏若的表情,见敏若似乎有些惊讶,言罢后,低声问:“你不愿意?”
“倒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这年底下了,妾出宫去养病,若有什么风言风语,您可得替妾挡着。您知道我不爱搭理那些事,可多了也怪恼人的。”敏若知道康熙支开她的意思,无非是想将后续的事情低调解决,不想让她发现“索额图在其中做的手脚”。
这本就是在她的计算之内的,她对康熙也从来没抱过什么希望,自然不可能有所谓的“失望情绪”,心里微微一松,目的达成,她又算准了一把。
同时,她出宫之后,京师内或许会兴起更严重的风言风语,康熙正好借此机会清理一番,名正言顺。
一来清一清几年来随着太子长大、大阿哥与太子针锋相对而浮躁起来的人心,二来也彰显一下对她的恩宠,安抚钮祜禄氏。
这一局,她和康熙算是相互利用,最终都能达成目的,所以敏若算计起康熙的愧疚情绪来,也没有手软。
听她这么说,康熙心里也有几分复杂,面上无奈地摇头,道:“朕还能让那些琐碎事扰到你不成?……就叫安儿留在宫里继续上学吧,有他兄弟们作伴,你不必担心他。瑞初……”
这一回算来吃亏的本就是敏若,他也不忍心叫敏若一人孤零零地出宫休养,思来想去,还是女儿陪着去更好。一来告诉有些人贵妃并非失恩于御前,二来也好叫敏若有个人作伴。
他虽舍不得又要许久见不到女儿,思来想去,却还是瑞初陪伴敏若出宫休养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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