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和椅子配套的古朴藤几上一壶一盖碗,均是净白颜色,釉色均匀净白如雪,壶身描画着飞鸟纹,整体颜色偏淡,花鸟纹落在净白底的壶上也不令人觉喧嚣浓烈,颇显素雅。
蓁蓁进来的时候看敏若手边的壶眼馋,没叫人倒茶,只要了个干净的钟子,冲敏若讨好一笑后伸手给自己倒了钟茶。
她以为敏若喝的至少也是贡上的明前龙井,想着蹭口好的喝。结果入口便被那茶叶的苦涩味冲得一个激灵,又不甘心,苦苦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回甘,倒是连日忙碌的疲倦被这一口苦茶一扫而空。
蓁蓁苦着脸道:“娘娘您怎么还喝上这个了?”
“二十八年时从南边带回来的茶树,许是不适应北方的水土,养了这十多年,味道还是不如在南的好。”敏若呷了口茶,又道:“不过味道虽清苦了一些,与莲子同食却也愈能衬出莲子的清甜,喝着不错。”
一语又何止双关。
对茶树来说,种在不合适的地方叫水土不和,对这世上头一间女子书院来说,将他地的规矩原原本本地搬过来,也叫水土不和。
如何调和水土,让女子书院顺利扎根、在这片大地上驻足,是需要蓁蓁自己摸索的。
蓁蓁建的这座女子书院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间,摸索前进的道路总是充满了艰难。但熬过艰辛、摸索出合适的道路后得到的回甘,又是那么令人向往。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蓁蓁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笑了,“您的话我记着。”
“行了,你喝不惯,就莫喝这苦东西了。在我这,还不用你咬牙坚持求全。”敏若招招手,吩咐人给蓁蓁换上牛乳茶来。
宫人唤了口感醇厚的牛乳茶来,蓁蓁闷了两口,抬起头舒服地喟叹一声,眉眼弯弯地对着敏若,“还是娘娘疼我。”
敏若白她一眼,又问:“你那日说头痛找不着合适的掌管财务,如今可有头绪了?”
蓁蓁叹了口气,“我看六妹倒是合适,偏生她那个课业,让我实在拉不下脸来求您将她给我。”
敏若轻笑两声,“还是我给你指个人吧。”
蓁蓁眼睛一亮,忙期待地看向敏若。敏若道:“回去问问你那兄嫂。你四嫂执掌中馈多年,从无疏漏,你当是玩的?”
蓁蓁一愣,道:“四嫂确实是有本事的,可……怕不合适吧?”
毕竟哪家福晋不是一心扑在中馈事务、儿女夫君身上,书院里管财政,每日至少得坐半天班,忙时恐怕连着数日都得不出空闲来。她怕应婉不愿意。
敏若笑了笑,“你且去问吧。”
凭这些年她对应婉的了解,应婉会去的。
而且她指点蓁蓁去找应婉,多少也是为了书院日后考虑。
社会结构的变化必然是由群众思想方面的进步来推动的,这二者相辅相成,谁也离不开谁。按照一般进度来算,至少三十年内,想要换了这大清的天是不可能的,一切都得循序渐进,讲究的是个水滴石穿的功夫。
在这种情况下,先将未来皇后绑上书院的大船无疑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书院有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这世上难道还有比康熙皇帝、未来圣祖亲自降旨批准修建的女子书院更合法合礼的书院吗?!
我们是大清公主在康熙皇帝批准下主持修建的合法合规女子书院,谢谢。
修建书院之事一切顺利,蓁蓁如今是在为招工与制定书院准则之事发愁。敏若的话好像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半个月后,看着她粗拟出来的第一版人员职位名单,头几眼一切都好,只是在心里“嗯”了一声,看起来瑞初在南地给蓁蓁招揽到不少人才。
然而继续向后看去,直到看到最后一张纸,敏若的唇角终于忍不住抽了抽。
“……你皇父知道你专挑自家窝捅吗?”敏若问道。
小心翼翼地将拟定高层人员名单藏在最后的蓁蓁见敏若如此,兴奋地道:“您是同意了?汗阿玛说了,只要我能说服您,他便不拦着。”
“德行。”敏若睨她一眼,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蓁蓁给她安排了个名誉山长的职位,这“名誉”二字还是听她胡侃学去的,结果转手又被蓁蓁用在她身上,真是报应不爽。
她无奈地道:“你应知道我的身份不同。”
蓁蓁听出她的言外之音,却愈发郑重了起来,“老师您举牛痘法、治疟方、大蒜素,论功绩名望,天下女子几人能胜过您?何况……”
她变了个语调,过来扯着敏若的袖子撒娇道:“我这头回做这样的事,许多人明面上因时局所迫口中支持,可暗地里不知多盼着我吃个大亏呢。老师您疼疼我,就给我撑这个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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