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穷凶极恶,狗急跳墙,一般的罪犯都不会干这种蠢事。闵三行会落入彀中,可能是因为他出现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
但现在,他明白了。
从头到尾,他都是罪犯的目标,根本不存在抓错人的可能。
不是因为他是警察,而是因为他是同性恋。
闵三行十分懊恼,他太迟钝了。
聪明如他,冷静下来之后,端起仍然冒着热气的汤,大口大口喝起来。
既然自己是既定目标,不是抓错人且职业曝光要被灭口,罪犯在食物里下毒可能性不大,他有不知道多少种办法杀死自己,用不着下毒这么小家子气。
这是闵三行三十多年的人生中喝过的是香的汤,虽然里面连根骨头都没有,比一碗水只多了层油,但他狼吞虎咽的吃相足以证明,他是真心觉得好喝。
两个馒头他不敢都吃掉,因为久不进食而萎缩的胃根本容不得他暴饮暴食,极力控制住不停向嘴里塞食物的冲动,他只小口小口吃掉半个馒头,再将汤底一口喝干,便不敢再多吃了。
久违的能量补充,让他有连昏昏沉沉的神智都有了几丝清明,躺着开始思考,要怎么逃出去。
对方只有一个人。被抓来半个月了,闵三行只看到过他一个人,来来回回喂水是他做,来来回回抓人进出是他做,连打人,也是他。
每隔一两天,一顿打逃不过。虽然痛得想死,但也是唯一能离开这间囚室的办法。
罪犯并没有真的想要杀他吧。虽然每一鞭抽到身上都用极了力道,但每每到他晕过去,醒来后便身在囚室了,如果真想他死,只消不停手继续打就得了,那样的话,别说十五天,一天半他可能都撑不下去。
但对面空空的笼子怎么解释?被带走再没回来的青年应该是死了吧,总不至于罪犯一时好心把他放掉。
好困,好累,好痛。一碗汤半个馒头其实营养也不算丰富,闵三行动了会儿脑子,只觉得浑身乏力,他的高烧并没有退下去多少,没有前天那么烫了,却依然折磨着他,他需要休息,趁着没挨下一次打,先睡吧,睡吧。
十五天来,闵三行第一次睡得很沉,也是第一次做梦了。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十五天前,他跟彭忘川突然的约会时。
文沫给彭忘川打电话过去,让他立即赶来市局,但暂时没告诉他闵三行失踪的事。
这两个人真的凑到一起了?文沫还有些不敢相信。闵三行是什么货色文沫知道,但她从来没看出来彭忘川也好这一口啊。
瞒得倒是挺紧,可惜了他一副好嗓子,这么低沉有磁性,对很多女人极有杀伤力。
果然同性才是真爱,异性只为后代吗?好男人都搞基去了,女同胞们真是悲惨,跟女人抢男人也就算了,居然还得跟男人抢男人,而且百分百得抢不过,唉!
彭忘川不太愿意见文沫,电话里很是推诿了一阵,但文沫态度坚决,他只得委委屈屈答应,不久后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耷拉个脑袋出现在文沫面前。
程功自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文沫,一起来见彭忘川。郭建峰本来想由他跟彭忘川录个口供,让文沫和程功继续留在小区里,去许凭真家里找找线索。
但他被闵局长叫走了。事关闵三行的人身安全,而且以目前发生的案子与他们手里掌握的线索来看,闵三行凶多吉少,再瞒着闵局长有些说不过去。
郭建峰想了半天如何委婉地告之闵局长闵三行失踪的事,想来想去发现没什么好办法。他也已经为人父,如果他家孩子一直下落不明,还被人瞒着,不掀了屋顶都算他好脾气。
闵局长的脾气比他可暴躁得多。郭建峰也有怂的时候,居然直接发了条短信过去。结果前脚发出去,后脚就接到闵局长的电话,让他立刻过去一趟。
组里其他人都被派出去干活,郭建峰无奈之下才将文沫叫回来,想着彭忘川是她的朋友,也许能好说话些,毕竟他们问的很多情况涉及隐私,万一对方有心回避隐瞒,闵三行一条小命可在阎王爷手里攥着呢。
原以为是两个人的会谈,突然多出个高壮男子,且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文沫身边。这个男人是谁?
没来由得,心底蹿起一股烦躁,彭忘川一张苦瓜脸瞬间阴转多云,有要下雨的趋势,尤其是当这个男人很自然地撩起文沫额站一抹碎发,帮她别到耳后,又顺带刮了下她的鼻子后。
文沫有些不太适应程功突然的亲昵,不过也没拒绝,现在的情侣,大街上公然搂抱亲吻太正常了,他们这点,毛毛雨啦,虽然她不习惯当着外人秀恩爱,但彭忘川显然不属于外人的范畴。
刚来x市六神无主,前事尽忘,她身边只有闵三行和彭忘川两个朋友,他们给予她的温暖,文沫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她眼里,彭忘川是地地道道的自己人。
程功也是自己人,亲近点就亲近点呗。
她抬头冲着程功温柔一笑,没有注意彭忘川紧咬牙关,两腮鼓鼓,两手握拳得太用力,连骨节都泛出一抹苍白。
胸口的怒意再也压抑不住,彭忘川猛得向前迈了一大步,直直撞向程功。
特种兵出身、反应灵敏的程功怎么会让完全没有训练底子的彭忘川撞上?他迅速向右前方上一步,正好挡在彭忘川与文沫之间,伸手很用力地紧紧箍住彭忘川的胳膊。
彭忘川一介书生,虽然不文弱,但与体能极佳的程功过招,结果只有一种,他觉得自己两只胳膊疼得失去知觉,完全不受他控制,左冲右突,不过白费力气,根本冲不开程功的束缚。
文沫吓了一跳,她没有注意到刚刚彭忘川的异样,只看到程功突然发难,把彭忘川控制住了。
“你干什么?他是我的朋友!”彭忘川一张脸上正有豆大的汗珠滑落,虽然已经五月中旬,x市天气有些热,还没有热到仅仅在太阳下站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的地步。彭忘川显见是疼极。
程功的本事,文沫如何会不知道,对程功亦怒亦嗔地吼了一嗓子,本是很正常的行为,听到彭忘川耳朵里,却觉得这是文沫在向程功撒娇。
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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