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辫子是一抓就来,但若单是他犯事,闹出来绝对引不起如此大的民愤,还是顺了李煦的东风了。
至于亏空公银……只能说康熙害人不浅。按理刚上任的杭州织造手不可能伸得那样快,脚跟还没站稳就往公银里伸手,可架不住康熙早示意明年要南巡,孙文成新官上任,正是急于拍康熙马屁的时候,精神抖擞地走马上任后便希望借准备接驾之事彻底站稳脚跟。
结果脚跟倒是稳了,只是不是在江南稳的,是往宁古塔稳的。
康熙对李煦可谓失望至极,为了安抚民心,对李家下手也不轻。
对曹李孙三家的处理结果都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李家是罪有应得,而孙家在他心中并无特殊地位,推出去平民愤也毫不手软犹豫。
唯有曹家,有旧情分在,又未有人捅出曹寅有大罪过,康熙暗示去往江南的富保稳定局面,他不希望接下来的风声再往曹家发酵,然后干脆地给了处理结果,免官抄家,填平公账。
比起见了血又流了放的另外两家,曹家倒也算是平稳度过了此劫。
不过瑞初当然没有留给康熙再将曹寅的子侄推到江宁织造那个位置上的机会。
曹家从曹寅父辈开始就板上钉钉是要效忠康熙的,这些年康熙对江南局势的掌控也几乎都来自于曹寅。
既然要从江南起撬,瑞初就没打算让那个位置再坐上曹家人。
而且……最紧要的位置被内定给了曹家人,她还怎么在朝中煽风点火啊?
“搞八?”敏若问。
瑞初点点头,垂眸望着茶钟里的茶汤,指尖轻点炕几,“多半是他。……不过也并不主要针对他。《斩贪鸣冤》赶得太是时机,皇父心中必定起疑,先将嫌疑推出去保全自身才是万全之法。”
而之所以决定拉她那位八哥来接这口从天而降大黑锅,则是因为在对一、八两家的密切监视,以及不断地追寻那两个侍卫家小踪迹之下,隐约发现了八贝勒府在其中的影子。
好巧不巧,瑞初这人比较记仇。
至于朝中布局,则是无差别地针对她每一位野心勃勃的兄长。
江南三大织造位置空缺,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那三个位置的重要性,有心那个位置的皇子就不会错过这种大好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风险与利益并存,皇子在康熙身体强健的前提下图谋属于他心腹的位置,明显属于作死行为。
但利字头上一把刀,巨大的利益足够让几位皇子铤而走险拼一把。
而瑞初,她也打算作一把死。
正因为要作这个死,她才越要将京中的水搅浑。朝中为了那三个织造位置闹得越狠,她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毕竟作死之后如何全身而退,也是一门学问。她扯下水的哥哥们越多,成功之后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她看起来才越无辜、越安全。
瑞初端坐炕上,举止清朗萧肃一派端正矜庄之态,面容清冷好似高山冰雪令人望而生畏,然而敏若瞥一眼女儿,却觉着自己好像看到一颗流心的黑芝麻馅汤圆。
戳开皮之后,里面的黑水堵不住地往外冒。
但是没关系,她喜欢。
要搞大事,心眼不够可不行。
敏若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女儿——她家崽心性如此善良、三观如此端正,若是心中一点成算都没有,出去岂不是要受人欺负?
不枉她这些年日以继夜勤勤恳恳地向瑞初灌输厚黑学。
口水没白费。
“虞云那边做好准备了吗?”敏若又问道。
瑞初轻笑,“去岁皇父兴起命御前众侍卫联诗作对,我与虞云在旁,虞云亦和两句,拔得头筹;去冬考校八旗子弟骑射武艺,皇父便命虞云即兴做四言诗,亦得。虞云在御前那两年,本就展露不少文采,如今一切铺垫齐备,只待正果了。”
而在此之前,她会借大阿哥与太子的手和动作,将原本康熙可能中意的织造位人选逐一踢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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