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夫人啊,是既想家中女孩和她玩一玩,又怕家中女孩和她玩。”海藿娜拿着软尺在最小的舒钰身上一比,一面与敏若说来,神情有几分无奈。
这也很好理解。
到法喀这个位置,无论出身门第,还是资历战功,朝中都少有人比得了的了。斐钰生来便可谓是天下贵女中头一流,等闲不受宠的天家公主或宗女都要给她三分薄面,何况江南之地,官家女眷们自然更希望家中女孩能与斐钰打好关系。
但熟悉了之后,不免又担忧斐钰半点不温婉柔顺的脾气行事会不会“带坏”自家女孩,因而十分矛盾。
敏若心中对此了然,轻笑一声,顺手摸了摸斐钰的头,“去岁得了一对梅花样式的珠花,难得在梅花瓣都是银托嵌的红宝石,那宝石珠子颜色倒好,殷红殷红的,洁芳戴了一支,另一支正给我们斐钰留着呢。”
当自己有足够多的底气时,便不必顾虑他人怎么说了。
就如江南女眷,无论心里多担忧斐钰的性子“带坏了”他们家的孩子,不还是上赶着将自家的女孩往斐钰身边送吗?
海藿娜抿嘴轻笑,“姐姐也不怕公主抱怨偏心。”
“瑞初自有她皇父留心,总共两对珠钗,甫一入了宫,就先送到瑞初手边一对。这是我留给斐钰的,她们三个都有,正好了。”敏若呷了口茶,看向窗外。
一路南下,两岸愈见草木茵茵,这一路行船、马车晃晃悠悠足坐得人头疼,敏若不免又怀念起便捷的飞机高铁,就是绿皮火车都比这强啊!
好在百般折腾着,因康熙嘱咐全速而行,一行人还是在冬月抵达广东。
康熙的目的明确,刚在别院驻跸,立刻召见当地官员,连着三日议事,又访查民情、巡视港口、检阅水师,忙得日日不见踪迹。
因安儿也随行,敏若想要出门倒是方便。她与海藿娜作伴,几个孩子跟着,出别院逛了一日,街市上倒是热闹,福寿膏之害之在官员与有家底有门路的富商当中,底层百姓未受什么影响,甚至因为圣驾的到来而显得有些激动兴奋。
然就在十几年前,这片地方恐怕还因为皇帝禁海、被迫内迁的政策抱怨连天。
封建时代的百姓,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的好日子,不用常年忍受饥馁,哪怕有再多的苦难要承受,也升不起对至高无上者的怨恨与反抗之心。
所以封建时代,最好统治的“子民”,就是不饥不饱,碌于生计,疲于奔命,无暇思索关注其他的百姓。
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
好一个驭民五术。
站在街巷角落,听着百姓前一刻还苦恼于繁重的地租、差役对小摊子的骚扰,后一瞬又满怀期待地聊起圣驾降临,敏若轻声与瑞初道:“看到了吗?”
说的没头没脑的,瑞初却听明白了。
她慢慢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不开民智,谈何进步。
“走吧,虞云他们这几日办什么差事呢?按理说,你皇父到了,他们正该忙起来了。”敏若侧头看着女儿,问道:“你们俩的事,你皇父是什么意思?”
瑞初道:“皇父打算叫虞云先给舅舅打下手,此事成后,两功并论,再谈赐婚之事。”
敏若点点头,“如此也好。”
让虞云带着功绩接受赐婚,无论瑞初还是虞云,面上都好看,亦更能彰显康熙对满汉功臣的公平。
这公平当然只是个笑话,但公主下嫁,才百姓眼中便是莫大殊荣,朝中事能传到乡野间的毕竟是少数。康熙爱汉民与爱满洲子并无分别之名,传到乡野间总会有人相信。
若说皇帝都如此视满汉为一家,为何还是旗人高高在上、勋贵官门欺压平民?那就是他们不尊今上教诲,没有今上的开阔心胸,旗人如何行事,与当今皇帝又有何关系呢?
瑞初来广东也没闲着,身既至此,日后法喀可能还会在此经营几年,不折腾折腾,怎对得起这样的天时地利?
瑞初对慈幼堂的规划本就不是只限于京中,若非康熙在江宁停留时间较短,她恐怕在江宁也能支起摊子来。
此次出京,她带了得力人手,明面上有从前她身边放出宫的宫女,暗地里还有这些年到处拣人捡回来的能人。
康熙本就有心经营经营沿海民心,忙碌间也没忘了登上街头接受百姓叩拜,并召见了数位本地高寿老人,瑞初此举可谓正合他心,便随着瑞初去了,还叫富保抽调几个人过去帮瑞初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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