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遗产
维尔利加端坐在高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之中。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自从弑杀公爵之后,有人向她宣誓效忠,也有人趁乱逃走。不过没关系,她记不住那来来往往的许多面孔,也不相信老爷夫人们在这种私密场合下的誓言。
眼前似乎笼上了一层拨不开的纱,把映入眼帘的景象打成光怪陆离的碎片,她不愿去看角落里母亲残破的尸体,更不愿去思考前路。一夜之间,她失去了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事物,也得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公爵之位。
仿佛恶魔的馈赠。
大人,是否为您传唤医师?您的伤口需要治疗。一个略微沙哑的男声打破了沉寂,咬字奇特,仿佛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了。
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侍卫,穿着全套轻型铁甲,维尔利加坐在高台上,还需要仰视才能看见他面甲后的眼睛。她对父亲的侍卫们没什么印象,反正他们穿得都差不多。
不用。我累了,需要休息。维尔利加吩咐道。
她这才注意到身上几乎拧碎了半边胸膛的狰狞伤口,粗略估计一下伤势,肋骨可能断了几根,脏器可能没几处是完好的,但奇迹般地,她还活着,而且似乎感觉不到痛苦,浑身都轻飘飘的。
她伸出脚尖去够地面,但那侍卫犹如铜墙铁壁,挡在她面前。
大人,您的伤口需要治疗。他固执地重复。
维尔利加刚想训斥这不听话的仆人,侍卫突然不由分说地脱下披风将她裹住,打横抱起。
维尔利加有片刻愣神,然后便随他去了。全套铁甲给侍卫带来了一种非人感,反而消弭了少女的紧张。她太累了,失血的眩晕与迷药的后效相互叠加,终于在铁甲环绕中沉沉睡去。
=====================================================
维尔利加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松快,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甚至连道浅淡的疤痕都不曾留下,她恍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门外很快将响起母亲无奈又宠溺的呼唤。
微凉的风穿堂而过,冻得少女轻微打了个哆嗦。
她骤然清醒,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间陌生的房间中。
她位于高塔之上的卧室是一个圆形房间,物品屈指可数,有两扇斜开的小窗户,窗下是衣箱和书柜,另一面有个小壁炉,壁炉上总是放着母亲亲手烘制的饼干。壁炉前铺着柔软的羊皮地毯,她可以赤脚踩在上面跳舞,或是不顾及礼节地趴着看书。小时候她训练偷懒被罚禁闭,便是关在这间卧室里,那时这里还空无一物,关得久了,反而和禁闭室生出了感情。后来母亲自请独居高塔,维尔利加便将它布置为卧室,远离主堡的彻夜喧嚣。
而她现在身处的房间宽阔而奢华,仅仅是铺着丝质床品的大床,就能容得下四五个人打滚,雪狐皮地毯覆盖了每一寸地面,墙上悬挂着整副龙翼骨架,那是连诸神殿都禁止买卖的珍品,更别提数不尽的金银、宝石、孤品,堆了满地,几乎无处下脚。
毫无疑问,这个肤浅的房间属于前公爵大人,甚至弥漫着公爵身上消散不去的酒精与情欲的味道。
尚且鲜明的记忆骤然复苏,维尔利加胃中一阵翻腾,忍不住剧烈干呕起来。
剧烈的动静惊动了一直守在门口的高大侍卫,他不管不顾地冲进房间,连踢倒了一摞黄金饼都没有在意,见到少女后又手无足措,只能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背。
少女挣扎着想从丝绸堆里爬起,但她的手脚开始痉挛,几次坐起又倒了回去,最后她放弃了爬起,挪动身体向外滚,翻落而下。与预想中落在雪狐地毯上的触感不同,她撞到了一个相当坚硬的金属制品,磕得头晕眼花,半身剧痛。
剧痛撕开了萦绕不去的回忆,干呕终于停止,维尔利加喘着气,艰难地站了起来。
请您恕罪在下、在下不是有意的。侍卫本意是想接住摔落的主人,没想到反而弄伤了她,幸好最后一刻他伸长了手,手甲上的倒刺险险避开了主人脆弱的身体。他急忙退后,站在离少女三步远的地方,低下头,声音艰涩。
又是你。维尔利加觉得有点棘手了。怎么翻来覆去就只见到这一个人?管家呢?侍女呢?医师呢?幕僚长呢?
侍卫语塞,喉咙里发出两声低低的呜咽,似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目前复杂的局面。
其他人大概逃了吧。只有您忠诚的幕僚长,还兢兢业业地守在岗位上。大人,是不是该考虑给他加工资呢?
威廉堡公爵的幕僚长兼维尔利加的启蒙老师,泽维尔学士,披着他洗得泛白的旧长袍,懒懒散散地飘进了房间。
自从和母亲搬出主堡,维尔利加再没见过这个看起来迷糊、实际却精明得可怕的幕僚长,她对这个人有种骨子里的惧怕,哪怕幕僚长从不训斥和惩罚她,他甚至不在乎年幼的公爵小姐能否理解贤者们艰深的理论,只会在她发奋学习的时候顺走她最喜欢的甜点。
但洛尔普希公爵的每个重要决策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后来公爵沉迷享乐,领地内外大事便全权交由幕僚长定夺幕僚长气得在公爵面前掀了桌子,于是得到了用于招募助理的大笔资金,不过至今仍未找到合适的人选。
逃走?为什么?维尔利加不理会幕僚长的涨薪申请,这只是他的口头禅而已。
大人,您昏迷了七天七夜,可能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幕僚长摊手,简而言之,作为杀害了前公爵的凶手,您需要接受诸神殿的审判,在此之前,诸神殿并不承认您的继承权。所以一夜之间,您的父亲多了六七个来自不同家族的私生子,他们已经集结兵马准备来继承爵位了。还有三四个家族跟着凑热闹,祖上多多少少都跟您父亲有点仇哦对,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您看起来真的快死了,于是我准备葬礼的时候,把您的份也备上了,不过可能有哪里走漏了风声,现在城里都在传您的死讯呢。
维尔利加瞪着幕僚长满面倦容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干巴巴地问:既然情势这么糟糕,您为什么不跟着逃走呢,泽维尔老师?
如果您报销路费的话,我下午就走。幕僚长从善如流地答道。
维尔利加知道深究下去也得不到答案,索性接受了幕僚长的效忠:现在我是威廉堡的主人。既然老师选择坚守岗位,继续做威廉堡的幕僚长,那么,向我谏言吧,您一定想到了破解局面的办法,才会任由我的死讯流传,不是吗?
所以您会给我涨工资吗?不然奖金也行?幕僚长充满期待。
维尔利加没想到他会在奖赏问题上纠缠不休,边披上侍卫拿来的外套,随口答道: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喜欢什么,随便拿去一件,就当是预付的奖金。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