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是重楼。
山外青山。
楼外楼。
他看完了信,很疲倦,像是在忽然间老了十年。
他坐在一张高大而奇特的木椅上,这椅子全是用长短不一的木块砌成的。
每一根木头都是直的,这椅可卧可靠,但却并不十分的舒适。
“苏梦枕的权力,在开封府时已是道上第一了,他为何还要坐这种古拙而不舒服的椅子。)(其实,除了龙椅,他什么椅子都坐得起。)(也许,苏梦枕选这张椅子,就是为了要让自己不会感到太过舒适,唯有还觉得不适,才会提高警省、奋发图强。)(以苏梦枕今天的身份地位,已不能败:他“站”得太高了,而且在咫往高处的过程里,已弄得他遍体鳞伤,如果突然栽倒下去,只恐怕不但难以全身,也难以活命了。)白愁飞看着这个孤独而寂寞的人,心里忽然有许多复杂的感觉。其中的一个感觉是:如果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是他,不知自己又会怎么想呢?口“湖水又涨了,总有一天会泛淹出来的?”苏梦枕悠悠地说,忽然加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白愁飞神色不变的道:“我在想,三弟为啥要这样做呢?”
苏梦枕长长地一款。
“也许,他真的是这样想,”苏梦枕眼里孤寞深寒之意又厉列了些:“人只会做他所想的。”
“人有时候也会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他会不会是被迫的呢?”白愁飞哀伤地道:“他俯倾于权重天下的太师蔡京,自然不喜我们支持诸葛先生了,我真不明白,小石理应不是这种人。”苏梦枕忽用手捂住左胸,脸色惨灰,双眉几结在一起。
白愁飞这方发现,苏梦枕在近半年来,眉毛脱落了不少,头发也稀疏了。
良久,苏梦忱才咳嗽起来,而又似把心肺都咳出来的咳嗽。
然后,苏梦忱才很轻很轻的问了一句:“老二他什么都没跟你解释?”
白愁飞发出一声悠悠长叹。苏梦忱也不再言语。他着看楼外斜飘的雪花,好像化身为湖边的枯树,在守候整个冬天的寒寂。
王小石一到大理寺监狱,颜鹤发就一把拉住他,很有点气急败坏。
王小石一见他样子,就问:“出了什么问题?”
以这一干人在京畿路卧虎藏龙的高手里,颜鹤发可以说是年高望重,他既是“迷天七圣”的大圣主,而在“七圣盟”溃败后他随即加入“金风细雨楼”,同样享有相当的权威,武林同道自是一向都敬之长之,而官场上的朋友自也不致不给他颜面。照这样看来,这事儿连人头熟、人面广、手段高明的颜鹤发也解决不来,王小石不免有点讶异。
“张兄弟一进这儿来,本来就要吃苦子的,我拦住了,但放人他们却不敢拿主张;”颜鹤发无奈地道:“这是四大名捕拿的人,谁也不敢担待,谁也不敢擅释。”王小石眉毛一振道:“四大名捕好大的威风:张炭犯的不是啥大不了的事,还得喂他苦头尝尝,也可没把风雨楼瞧在眼里了,现在是那一位名捕大爷当的值?”
颜鹤发也嗤笑道:“铁二爷和崔三爷把人押进来就不理了,现在是冷四爷手下的案子,他铁脸无私、六亲不认,谁的帐自然也不认了。”
王小石心中有气:“冷四爷?冷血?”
颜鹤发说:“自是他了。”遇上四大名捕,饶是他天大的颜面,也没法处理。
王小石哼嘿了一声:“我倒要拜会拜会这位名动江湖的使剑第一勇士。”
“他还没来呢。”颜鹤发道:“张炭还收押在牢。”
王小石迟疑一下,道:“我得先见见张炭。”
颜鹤发道:“这倒不成问题。”他早已打算了刑部同门郎中,同狱官也大都买颜鹤发的帐,王小石进入了收押疑犯的羁室,先与张炭会面。
颜鹤发本要一道入内,王小石知张炭向来胃口奇佳,入狱后必填不饱肚子,便要颜鹤发再去准备一下。
俟颜鹤发匆匆去打点一切之后,王小石便走入牢。
这是他第一次走入一座监牢。
你进过监牢吗?
如果你入过监狱,便可以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非人世界。
这里非人间。关的是一些失去自由、绝望的人。病菌在空气蔓生,有的是含冤未申而收监的,右的根本因狱讼稽留不决,按谳不实,致被长期扣押在狱,奏案累牍,疏驭岁月,公文辗转运同,延滞腐败,而长吏既不亲决,胥吏又旁缘为奸,滋蔓年,日久既生。王小石自入江湖以来,多识得各路市井英雄,受刑入狱的汉子也在所多有,一早已风闻种种监狱令人心酸心寒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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