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与命运握手言和,不再去追问巫雨是否曾经爱过自己,不再追问他究竟属于谁。这棵从未结果的石榴树也将随着烈士陵园的迁徒而消失,小和尚再不会徘徊在树下,一如他渴望中的那样,他应当是自由的。
番外----他们都不是朱小北2009…06…05 15:20
朱小北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男同学在周末红着脸登门造访,结果他的亲娘大人买菜回来正好撞上,想当然毫不留情的驱赶了那个可怜的男孩子,然后搬了张凳子坐在自家大门口,一边拍着大腿一边酣畅淋漓的教训女儿。她说:“你这死丫头啊,才多大的年纪,居然就开始动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还敢把那些臭小子往家带,你这是存心想气死老娘。我劝你趁早死了那条心思,你休想早恋,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你看你王叔叔的女儿,名牌大学本科生,对门大妞她哥哥也读了硕士,你得给老娘争口气,要不然,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朱小北一家住在一楼,那天她妈妈悲壮的声音震撼了整个大院,过往的邻居,朋友,叔叔,伯伯对端着碗在一旁认真吃面的朱小北多少投以了同情的眼神。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次,小北的心灵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创伤。一方面,从小到大,她已经在她老妈的怒吼中把一颗小心脏锻炼的如金钟罩,铁布衫一般坚不可摧;另一方面,滚滚前进的历史洪流在若干年后终于验证了一个真理,那就是,在这个偶然中的必然事件中,她老妈所受的的创伤远远大于她本人。
十多年后,二十九岁零一个月的博士后朱小北千里迢迢,兴高采烈的衣锦还乡,回家探望父母,她那可怜又可叹的妈再一次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这该死的丫头啊,你已经多大年龄了,怎么能还不动成家立业的念头?我就没见过你把半个男朋友往家里带,你这是存心想气死老娘。你这一读书还有完没完?你休想那那套独身的新潮玩意来糊弄我,找个男人结婚才是正经事,你看你王叔叔的外孙都已经会打酱油了,对门大妞去年都生儿子了,你得给老年争气啊,要不然,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朱小北灰溜溜的摸着鼻子站在门边,那些变老了,长大了的街坊邻居,新朋旧友再一次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朱小北终于相信,在她老妈心里,她这块叉烧横竖是做定了,左右都不是人。但是,话又说回来,妈妈鬓边的白头发和眼里的着急难受时那么真切,到底还是关心女儿啊,这可是她的亲妈!
此情此景,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个悲剧是再恰当不过的,那就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妈妈知道,当年她拿着一把芹菜打走的那个男孩,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曾经对其伸出了橄榄枝的对象,她会不会悔的当场呕血。
等妈妈发泄完毕,朱小北“嘿嘿”地笑着给老人家拍背,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笑话。老妈最后也埋怨的累了,戳着女儿的头叹道:“你说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这个问题也只有她才会这么问,就连朱小北那个被欺压了几十年,早已温顺如羊的老爸都知道嘟囔出那句话,“有其女必有其母。”不明白真相的群众或许以为朱小北出生于市井陋巷,有一对典型的粗鄙的小市民父母,那就错了,大错特错!朱妈妈不止一次震撼的那个大院是沈阳某银行的职工宿舍区,她那给妻子端洗脚水的爸爸正是某分行的朱行长,而总有惊人之语的妈妈则刚刚从一个自身银行会计的光荣岗位上退休。朱爸爸温文尔雅,工作一丝不苟,朱妈妈业务了得,性格爽利,古道直肠,一张快嘴,无论在单位还是在大院,都是解决问题的一把好手,可是她唯独解决不了她即将三十岁的博士后女儿的终生大事,怎么能不以为是一大恨事呢?
朱小北除了从她老娘身上捡到了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爽利脾气,从小受知识渊博的父亲熏陶,养成了爱看书,逢书必认真做摘抄笔记的好习惯,看个电视报上的节目简介她都能总结出若干感想,所以她身上总带着一个漂亮的小本子,上面人生哲理、生活常识、时事政治、花边新闻无所不包。这么多年来这本子也不这道更新换代了多少,在朱小北青春期的时候,嗅觉敏锐、耳聪目明的朱妈妈曾经试图把这小本本视为重点监控对象,以便了解女儿的心路历程,将她“步入歧途”的万分之一的可能扼杀于摇篮中。可是朱小北对她的小本本从来就不遮不藏,它时常出现在餐桌上,或者床头,甚至客厅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面的内容实在太过纷繁,朱妈妈翻过好多页,发现内容尚算健康,偶尔有些朦胧的少女情怀,这对于从不爱穿裙子的女儿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可疑的东西是什么也没发现。
如果朱妈妈看得再仔细一些,研究得再透彻一点儿,也许她会注意到,有那么一段时间,朱小北的小本本里曾高密度的出现了一些诗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叶船吹笛雨潇潇。人语驿边桥。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
指所有的千头万绪都指向一个词汇——江南。
那时很多人的梦里水乡,也是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朱小北初识江南,其实已算是后知后觉。那是她高二,一天上学的路上,她的邻居也是同班同学的大妞屁颠颠的追上她,问:“小北,小北,你经常跟打篮球那帮人在一起,有没有见过那个新疆来的转学生,新疆啊,新疆来的!”
“新疆来的就怎么了?看你那没出息的土样儿!”朱小北甩着书包用鄙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发小,大妞什么都好,就是花痴的脾气改不了。不过也不能彻底怪她,从小到大,她们都在身边那个小范围的圈子里生活、上学,念的是子弟学校,高中也在家附近的路段中学。同学不是这条街的,就是隔壁那条巷子来的,冷不丁冒出个新疆人,她也难怪大妞跟一些同学一样大惊小怪。
鄙视归鄙视,那天放了学之后,朱小北照样兴致勃勃的跟着大妞去篮球馆参观那个新疆来的“转学生”。当大妞用颤抖的手指为她指明方向时,她深深的失望了。
后来江南问过她为什么会失望。
朱小北说,她原以为会看到一个阿凡提似的人,虽然不一定要骑着毛驴裹着头巾,但至少应该高眉深目,充满异域风情。但是没有,这个从新疆来的转学生长着跟汉人无异的脸。在当时的朱小北看来,他跟王叔叔的儿子、大妞的哥哥、篮球队的一帮猴子没有什么分别。更遗憾的是,他连名字都没有丝毫的异域风情。
他叫江南,江南的江,江南的南。
长得不突出,好歹也该有个“买买提”之类的名字吧。
当日,朱小北嘘了大妞一场,败兴而去。
高中的少男少女已经被荷尔蒙的春风催的情窦初开,不少同龄人心里都藏着掖着点儿“小秘密”。大妞也不例外,她偷偷热爱着同一栋楼王叔叔家的大儿子,但是一点儿也不专一,至少在王叔叔的大儿子外出求学的日子里,她今天盯上隔壁班的学习委员,明天又用眼睛享受着转学生江南,后天的注意力说不准会是小卖部的帅哥店员。朱小北的春心不是没有,但它不动。她这颗“雪白雪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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