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已来,主人却迟迟不露面,算不算是一种怠慢呢?”
靳长恭步履似度过一般,前一步不短不长,声音犹如破冰绽放的娇花春风拂带清寒的第一缕清香渺渺袅袅,让整个空气都充满了一种明媚而花香的感觉。
她拢了拢宽袖袍,一双骨结分明,白皙而柔韧的手掌摊起,一枚血魄玉珠悠然地圆鼓鼓地躺在上面,她眼眸轻抬,垂于帽檐下无人查知的嘴唇似笑非笑地勾起。
那临代管事此刻守在门边,一听那黑色斗篷男子截然不同的语凋,顿时瞠大眼睛,蓦地转过头去,想看清楚一点,此刻究竟是谁在说话?他怎么好像听见有女的在说话?
“你手上——你是谁!”隔着一层青幕纱,有一道卓卓越越的人影在看到她掌中之物,倏地起立,宛如九天之外的剑魄刺射而来,带着庞大浩瀚的威力,直刺入人的皮肤,血肉,骨骼,至最深处探寻。
主子这是怎么了?听语气不太对劲,临代管事皱眉,暗自惊讶。
“我是谁?”靳长恭的声音哀哀幽幽,缓缓揭下帽檐,长睫似受惊的羽蝶轻颤,再缓缓抬起,顿时一张令人久久失神的璀璨夺明珠光华,令天地失色的容颜呈现于人前。
只见她头盘飞仙髻,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略有些苍白,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皆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眉清目秀,清丽胜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观之亲切,表情温暖中却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胸前是一抹红缎裹胸,外披白色羽纱衣,透过那半透明的白色的纱衣隐约可见她如玉的肌肤和纤弱的双臂,如削葱般的十指微微攥紧,似紧张亦似悲痛。
看到这张脸时,青幕纱后的男子呼吸一滞,但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常态,他的声音无情无悲,带着一种不确定的疑问道:“那一颗血魄玉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清冽音色却莫名地带上一种“你敢说谎,就让你立即血溅当场”的寒冷。
靳长恭闻言,柔柔咬住朱唇,深颦轻愁眉,一双盈盈哀凄的双眸微红,掩嘴抑不住地轻咳咳着,那娇靥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我为寻你,不万千里跋涉,不畏这人人畏惧的魔窟,你,你却,却负心忘了我……”
赫连眦暽闻言明显一怔。
她哆嗦着拿出一块白帕掩于唇边,似久咳难受喘口气,方暗哑着嗓音道:“方冶廷,你是何等绝情啊!”
似激动过头,她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弱柳病如西子般的身子遥遥一晃,似随时要晕倒一样。
而在“方冶廷”三个字被喊出,青幕纱后的人浑身暴烈出一种寒冰刺骨的气势,似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被人生生带血地挖出来。但在看见那女子欲倒时,只道寒风一拂,青幕纱被层层卷起似青云,一双坚硬的双臂已环住女子纤弱欲折的腰间。
“你——你难道是……”他欲言又止。
靳长恭悠悠睁眼,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看着他,似悲伤又似感叹道:“十年不见,阿廷真的忘了我吗?”
原来他就是赫连眦暽啊,靳长恭细细打量一番,眼前的男子清眉丹凤眸,长得清俊,颈部有一道繁杂的似铭咒文蔓延至他整边左脸颊,只见右面冠绝如玉,右面狰狞似鬼,一身气质亦矛盾重重,分明长着一张正气的脸,偏气质却偏冷阴邪。
“十年?你是——”他瞳孔一窒,似回忆起什么,目光在她那一张有几分熟悉但更多是陌生的脸上巡视,猜测道:“西子?穆西子?”
靳长恭版“穆西子”闻言惊喜地微微睁眸,指尖微松,那一张雪白的帕子便飘落于赫连眦暽脚边,那雪中刺目惹眼的猩红令他微微凝眸。
“没错,阿廷,你真的记起来那在月弯湖畔等了你足足十年的穆西子了吗?”她伸出纤纤素手,抚住胸口,似激动地透不过气来了。
“你等了我十年?”赫连眦暽的确受到震憾了,若她真等了他十年,那今年她亦有二十一二了吧,这种年数仍旧末嫁的女子当属罕见,她——当真是为了他?
“难道不是十年吗?你我从小便定亲,当初你李家得罪了当朝权贵被抄家灭族,父亲说你早已死了,但是我却不相信,我一直在家乡等你,却不想一等便是十年,你既然活着为何不回来找我呢?”靳长恭红着一双委屈的眼睛,攒着他的衣袖控诉道。
赫连眦暽则微眯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穆西子”,于记忆中的脸有些变化,但十年的时光确能够改变一个人,但他记得她的确从小身子便不好,这一点倒是末曾变过,只是她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始终给他一种很虚幻的感觉。
原以为过往如梦他早已忘却,自从他拜入毒宗,舍弃了姓氏过往,用了接近十年时间终得报仇后,便从此不想牵扯到过去的人与物,却不想他父母从小给他定下的亲事,这个他记忆中亦有几分好感的末婚妻竟不远千里找来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赫连眦暽怀疑地问道,他已改头换姓,她一介闺阁女子如何能够找得到他的?
靳长恭闻言,垂下受伤的睫毛,推开了他,可那娇香暖玉的身子一离开,赫连眦暽竟有一种惆然失落的感觉。
“我托了很多关系……几乎散尽了钱财,这么多年来我凭前初的印象描摹了许多副你的画象,也许是命运垂怜,却不想前段日子遇到一个魔窟而来的逃犯,我碰巧救了他,亦便得到了你的消息,当时我本就是抱着一丝希望,若是你便罢,不是你我便也好死了这条心,但爹娘却坚决反对,于是我便趁夜溜出了家门,如今我亦无家可归了,若你不认我,那我便安静地离开,其实能够看着你还活着,我便也知足了,这颗血魄玉珠还给你,想必当初我们定亲交换的信物你也丢了,这样便也好……”
看她失魂落魄地要走,赫连眦暽脸色微变一把将其抓住,却不想她走之意决,一拉一扯便撕破了她手臂间的纱布,手腕间那一颗红痣落入他眸中,神色一震。
真的是她!他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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