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要持笔开始写自己的心路历程,赫斯塔多少有些不习惯。
虽然这种命令在过去的极危作战中也是司空见惯,但从前她总是借口当前情势紧张暂时逃过这类汇报,等到战斗结束,一句“我实在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就能把所有程序上的麻烦全部甩脱。
只是这套万能说辞显然不太适合眼下的场景。
大厅里安静极了,早就对流程驾轻就熟的恩黛写得飞快,洋洋洒洒地分析了六七页,特里莎带着她的个人剖白前往会议室交差,大约过了十分钟,特里莎空着手回来,告诉正在打瞌睡的恩黛她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
于是大厅中只剩下仍在苦思的赫斯塔与迦尔文——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人只憋出了半页纸。
特里莎上前看了看两人写的东西,开始亲自指导补充细节,很快帮二人将文稿扩写到了一页半。
“可以了。”特里莎将两人的稿子收了起来,“你们在这里等等我。”
特里莎离开后,赫斯塔和迦尔文同时叹了口气,不约而同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那样能过关吗?”迦尔文有些担心地望着特里莎消失的方向,又转头看向赫斯塔,“你是怎么编的?”
赫斯塔捏着鼻梁,闭着眼,“就如实作答,这有什么好编的。”
迦尔文沉默半晌,“……也许我也应该实话实说。”
赫斯塔微微睁开眼睛,看了身旁人一眼:“你刚才写的那些不是真话?”
“不是。”
“那你下午……”赫斯塔回忆了片刻,突然想起下午维克多利娅邀迦尔文发言的场景,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是在猜我那个故事的时候吗?”
迦尔文点了点头。
“一开始是动物,然后是同类的尸体,接着是同类,最后是自己……”
他的大拇指轻轻揉擦着桌面上剩余的白纸。
“我觉得,这也像是在说水银针自己。”
“……我不明白?”
“当我们不是水银针的时候,我们就像普通人一样烹牛宰羊,杀鸡宰鹅;后来成了水银针,我们就开始猎杀螯合物……而那正是同类的尸体。”
迦尔文沉默了片刻,望向赫斯塔:“伯格曼……你说这个人算不算我们的同类?”
赫斯塔顿时明白了迦尔文的所指,她平静地接住了迦尔文的目光,“是的吧。”
迦尔文两手交握,有些神伤地靠在了桌子上,“我实在太担心肖恩了,我真的害怕他在这件事之后会受到重罚……”
迦尔文絮絮地说起他的忧心,赫斯塔试图倾听了一会儿,但还是很快分了心。
在迦尔文的背景音中,赫斯塔又一次想起了罗杰。她想起这人今晚过于慷慨的行为——也许自己不该那么坚决地拒绝他所有的礼赠,如果今晚收下一件礼物,至少明日就能以回礼的方式再登门。
但这种收礼的行为对她而言又太过反常,真要是收了,肯定要惹人怀疑。
她记得今晚分别前,罗杰说他旅行的行程定在了明年年初,他倒是盼望着早些走,只是这段时间他在第三区内还有许多亟待处理的事情,根本脱不开身。
但真的如此吗?
至少在参观罗杰的地下展厅时,她看见那里有不少艺术品已经被整齐打包,不仅如此,赫斯塔还注意到上面贴有海关的出境许可,那是随时可以启运的状态。
这些思绪像深海浮游,各自在她的脑海中游弋、碰撞,某些被掩藏的事实就在其中若隐若现,赫斯塔全力思索着,渐渐感到迦尔文的背景音实在有些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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