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遮遮掩掩的,不如当面挑明。
挑明了后,对方的小动作可能便会收敛,反而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增进彼此的诚信。
马周赞道:“明公光风霁月,胸襟坦荡,纵不能令窦公自惭生愧,亦足以使其心有所忌,不敢再在背后耍些什么小手段、小伎俩,有害明公与他之间现有的良好交情了。”
在堂上处理军政诸务,已经坐了半晌,李善道从席上起身,捶着腰,踱步堂中,不再说窦建德的这个问题,问杜正伦等,说道:“徐洪客,知仁、宾王,卿等可有听说过此道之名?”
杜正伦、马周等都没有听说过。
“这个道士,确有几分眼光见识。”李善道步到堂门口,叉着腰,举目望向天空,秋季下午的蓝天,万里无云,日光灿烂,晒在身上,微微觉暖,让人心旷神怡,但他的心情这会儿却是颇为感慨,接着说道,“洛阳,魏公打了几个月了,有洛口仓的粮,‘米尽’不至於,但‘师老’,而下恐已有之。”回过身来,甚有感叹地说,“魏公於今,已是陷进退两难之境!”
杜正伦说道:“洛阳之坚,也诚是出乎了意料,怎么也不会想到,数十万兵马围攻了几个月,居然还打不下来。王世充等部隋援现已抵达,这洛阳城,魏公只怕是更难打下了。”猜度说道,“明公,如果洛阳真的持久不下,明公以为,魏公会不会采用徐洪客此策,改取江都?”
李善道还没开口,马周摇了摇头,先来回答杜正伦的的此问,说道:“先有巩县令柴孝和进言魏公,不如先取长安,魏公那时就没采纳;如今徐洪客再提江都之策,魏公恐仍难心动。”
杜正伦说道:“柴孝和进策之时,魏公是才围洛阳,现下的情况已经不同,洛阳已经围攻了数月,依然未克。这种情况下,不能排除魏公会有改变策略,改取江都的可能吧?”
马周侃侃而谈,说道:“有三点,决定了魏公不可能现在改变策略,改取江都。
“昏主虽在江都,江都却属偏安之地,远不能与洛阳处天下腹心之战略地位相比,魏公志在天下,焉会舍洛阳而改取江都?且江都路远,变数更多,此其一。王世充等敌援已到,这个时候,魏公又怎么敢从洛阳撤兵,改攻江都?如果一撤,大军的士气必衰,而又王世充等隋军诸部必然尾追,莫说改取江都了,只怕河南诸郡也将失陷,此其二。魏公今统在洛阳之诸部、各营,多河南、山东人,洛阳打到现在没能打下,如果再改取江都,众必尽散,此其三。”
杜正伦有文采,缺军略,听马周此言,颇觉有理,沉吟片刻,叹道:“魏公当下所面临之局,确是进退维谷,如明公所论,已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为王前驱”这四个字,浮现李善道脑海。
只因战略上的一个错误选择,又或者说,一个被迫、不得不这么选的选择,李密把他自己陷入到了洛阳这个泥潭之中,进退不得,他现在干的这些,不就正是为王前驱的事么?
李善道暗自警惕。
战略上的每一步重大决策,当真俱是关乎全局,稍有差池,关键时刻,落错一个子,便可能导致满盘皆输。就像眼下的李密所受之困,便是前车之鉴。以后凡关系到战略层面的决定,务必要多与魏征、刘黑闼等商议,多在自己前世所知的基础上,辨别采用众人的意见。
他回到席上坐下,说道:“宾王所言甚是。魏公若此际改弦更张,不仅前功尽弃,更易引发军心涣散。洛阳此战,打到现在,说是进退两难,摆在魏公面前的,其实是有进无退。
“我等身在河北,对此所能做的,只有两件事罢了。一件是,期望魏公能够早日攻下洛阳,解此困局;再一件便是,一则稳固河北根基,随时以备驰援魏公,并同时抓紧时间南下,打下河内,以牵制洛阳守卒、王世充等部隋援,也算为魏公分忧,减轻其压力了吧!”
杜正伦问道:“敢问明公,计议何时南取河内?”
“玄成、司马,现正调集粮秣、征募民夫,又康三藏禀与我说,从幽州买来的第一批马,再有几天就能入境清河,我意,便等粮秣、民夫等战备做好,并待马匹抵达后,即南取河内!”
……
徐世绩信中后半部分说的那几件事,只有翟让杀冯慈明这事,李善道没有与杜正伦、马周等讨论,但在杜正伦、马周离开后,他自坐堂上,却拿起徐世绩的来书,目光落在了此事上。
翟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落李密的脸面了。
此前,有个投降了李密的隋朝官吏,名叫崔世枢,降了李密后,却被翟让给当做肉票给抓了起来。翟让强迫他交出财物,以充当赎金。
把投降李密的人抓起来,索取钱财,已无疑是在打李密的脸。
这一次更加过分,已不是索取财物,而是公然地杀掉了冯慈明,杀他的位置还是在营门外,众目睽睽之下,肯定很快就会传遍军中,无疑是再次挑衅李密的权威,且是更严重的挑衅。
李善道手指敲打着案几,忖思心道:“之前只知道李密杀了翟让,坏了义气,但对李密为何杀翟让,其中之原委,不是特别清楚。现今来看,李密杀翟让,固是李密的失策,可翟让缺乏政治头脑,屡次挑衅李密在军中的权威,亦有其过失之处,也难怪李密最终忍无可忍。”
一个政权,只能有一个声音。
翟让自恃曾经收留过李密,李密之起家,主要靠的是瓦岗军的力量,而所以有意无意中,一再触犯李密的权威,从这个方面说,他的确也有不智之处。
既已数触李密权威,现下,李密对洛阳的攻战又渐陷入困境,李密对翟让的容忍只怕是已达极限。无论是为他在军中的权威,抑或是为在这进退两难之际,稳固军心,李善道心中酌道:“李密杀翟让这件事,恐已是近在眼前!弄不好,这一两个月间,就会发生!”
还是那句话,“李密杀翟让”这件事,就像是一块石头,悬在李善道的心头。
把自己设身处地,代入到李密的位置,李善道现已是可以确切的判定,这件事情,估计再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发生了!翟让之死,对李密军而言之,绝对是一个转折意义的大事。杀了翟让后,李密表面上加强了他在军中的权威,然他的这个权威,从此之后,却是只建立在“胜利”的基础上,一旦遇到挫折,内部的分崩离析就将会是不可避免之事。
则在“李密杀翟让”这件大事,即将要爆发之前夕,李善道这时的心境,除掉为翟让感到可惜之外,更要紧的是,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强烈地向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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