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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骑射场 宛州府 （第1页）

皇后自那日经万统领提起皇子骑射的由头，暗中筹谋了好几日。

这日，她兴冲冲来至御书房，向皇帝提及，“年关已过，眼下宫中无事，皇子们想必也是苦闷无聊。不如于正月初十让几位皇子在宫内骑射场来场骑射比赛？为陛下的年节增加些气氛，如何？”

嵩启皇帝听了非常高兴，他希望皇子们个个强身健体。身为皇子，学习经国韬略固然重要，同时，有一个好的身体也很重要。他当即同意皇后的提议，决定将皇宫内最大的骑射场作为比赛场，于五日后的正月初十，举行一场年轻人的骑射比赛。因能参加的只有两位皇子，于是决定，所有臣工府内适龄子弟，均可报名参加。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很快沸腾，所有茶楼戏园都在争相竞猜，看这次到底谁家子弟可获得头彩。有适龄儿孙的大臣们也很高兴，他们也想趁此机会，让自家的孩子在陛下和皇子们面前出出彩，以博得他们的关注。那些有女儿出阁待嫁的人家，已经在悄悄向宫内打探本次参赛者的名单。

到了正月初十，皇宫里从早晨便开始热闹起来。禁卫营和羽林卫早就提前布防，确保赛场和陛下所处位置附近的安全。快到预定的比赛时辰，整个骑射场人满为患。各臣工带领家眷仆从，挤满了各家看台，密切关注着远处正做热身准备的自家子弟，不时还要与隔壁看台的同僚闲聊一下，顺便替自家血气方刚的子弟假装谦虚几句。赛场后面，所有年轻人都在跃跃欲试，期待自己今日能博得一个好彩头。

吉时已到，嵩启皇帝携皇后，领着王贵妃及一众人等，来到看台最高处早已备好的皇家席位上入座。皇帝今日兴高采烈，自去年接连遭遇两名重臣的背叛之后，他好久没有这么开怀过了。

他伸长脖子，看向后台正摩拳擦掌的两位皇子-----太子和二皇子，心中喜不自矜。太子自不用说，那是国之根本。二皇子仁孝懂事，博学多才，让他很是欢喜。子嗣虽不多，他却对他们个个都极其满意。尤其是二皇子赵柯正，将来必是安国柱石，可作为太子的强力辅助。

不像他与自己的同胞弟弟赵嵩沐，虽为一母所生，却因母后吕氏的偏心而兄弟关系冷淡，面和心离。想到自己的手足同胞，赵嵩启不免心生凄凉。也是怕自己的儿子们之间再生出这样的祸事，因此他有意让太子和二皇子远离。免得像自己与同胞弟弟那样日日相对，反而在父母面前容易争宠，各自心生厌弃。因此太子和二皇子平时离得比较远，自小教习他们的先生也由朝中不同的文武官员担任。

在嵩启皇帝眼中，两位皇子因有同属他一半血缘的牵系，即使平日接触不多，互相的关系也不至于生疏。反而因为生于皇家，更企盼亲情，因此更加会珍惜和照顾彼此。对于太子私下经常去给二皇子使绊找茬行为，他自然是完全不知的。在他这个父皇面前，太子装得毕恭毕敬，温谦有礼。

看台下，太子和二皇子各自准备着，互相在心里暗自较劲。太子觉得自己作为国之储君，必须要压过别人一头。二皇子早就看不惯太子平日的嚣张跋扈，总想找机会在父皇面前证明一下自己，以提醒父皇重新思考，他才是那个最佳人选。

前面几场由臣工的子弟们先上来热场，皇子们自然不会是第一个上去的。太子趁前台比试的工夫，大踏步来到二皇子的休息区，故意贴近二皇子的脸，激他道：“你今日死定了！”

二皇子也不甘示弱，一挺胸脯，站起来回道：“我一定把你踩到脚底下！让父皇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强者。”被太子这么一激，二皇子早把他母亲王贵妃的告诫忘却脑后。

头天晚上，王贵妃总觉得心神不宁，无法入眠。她一遍遍叮嘱正儿，千万不要与太子计较，上场适度凑个热闹便好，此时还不到他发挥实力的真正时机。

二皇子怕母亲担忧，不止一遍保证过，“正儿一定听母亲的话，不与他计较，上场稍微比一下便下来就是了。”

王贵妃此时无心观看台下表演，她只担心儿子赵柯正的安全。尤其是前几日的那张纸条送来之后。她不知纸条是何人所送，但是偷偷送来提醒，一定是因为有某种危险正在靠近他们母子。她正打算这次骑射比试后，以探望外祖母为由，将儿子们送入父亲王太傅府中寄养一段时日。

下一场便轮到太子和二皇子上场了，这可是皇子之间的较量。群臣都睁大眼睛，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看台上有一大部分太子党，坚决拥护太子。还有一部分稍微有些正直的人暗中觉得二皇子要更出挑一些，他们期待二皇子今日能有出彩的表现。最好盖过太子一头，好引起陛下的深度思考。

二人昂首阔步入场，第一场比试是骑马。二皇子在军中待过一年，旷野中的骑马飞驰自是每日训练必不可少的内容。相比较而言，太子在皇宫内的马场里骑马兜兜圈子，可就不值一提了。若他骑得太猛不小心摔落，必要有人遭受皇后娘娘的惩罚，轻则三十棍，重则赐死。因此每次太子要骑马之前，必有小太监提前通知马场，将马弄拉稀，最好拉它个一天一夜，然后再牵出来给太子去骑。因此，皇宫马场的马是三天两头闹肚子。太子对此事却浑然不知，还以为骑马就是这样的。

今日赛场之马，可没人敢将它们弄拉肚子。太子刚一骑上，一拍马屁股，那马便发了狂般往前冲。太子还以为骑到了一匹狂马，吓得在马上大喊大叫要求让马停下。比赛场上，上有陛下亲自坐镇，下面所有臣工都在观摩。哪个不要命的小太监敢现在去将马弄回来？再说，这马其实就是正常速度，比二皇子的马还要慢好多，只是与太子平日练习的马相比，算猛烈了许多。太子慌乱之中，左右摇晃着‘咚’一下摔落到地上。看得看台上的众人大惊失色，跟着同时担心地“啊”了一声。皇帝此时口中却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年轻时也曾亲历沙场，在军营时与同样喜爱习武的秦业庭每日切磋武艺，对骑射这等事更是再熟悉不过。太子刚上马时，他就隐隐看出太子的动作不似那么娴熟。只怕平日骑马都是太监给他抱上马去的。

皇后见儿子从马背上跌落，虽颇为心疼，却见此时二皇子早已到达终点，群臣欢呼，不禁有些怪太子没用，一点都不能为自己增长颜面。但是另一方面，太子越是落败，她越是胸有成足，觉得今日之事便更有把握。她用余光瞥了一眼陛下右侧脸上正自带喜色的王贵妃，轻轻冷笑一声。就让你先高兴一阵，后面有你哭的。

太子被一众小太监扶回去，准备第二场。今日父皇在场，他不好发作。换做平日，恐怕早有小太监的脑袋被他揪掉了。太子虽然跋扈，但却时时记住自己母后的教诲，陛下不在的时候任凭他玩闹。只要陛下在场，必须收起性子，保持恭谨谦逊。否则这个太子的位置，怕是没人能替他保得住。因此，今日他未发脾气，只是心里憋着气，发誓要在后面的场次中找补回来。

休息片刻后，太子与二皇子便又昂首挺胸，出现在比赛场上。第二场比的是射箭。三十丈开外，摆着两个靶子，各发三次，谁能射中接近靶心的次数多，谁就判赢。先由太子发箭，他摆好姿势，‘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出。结果，连靶子都没碰到！太子有些气急败坏，这不明摆着欺负他嘛！他平日哪有练习过这么远的射术。他一边生气，一边使出全力将箭射出，一连三次，都没碰到靶子。

轮到二皇子了。二皇子不慌不忙，左手持弓，双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微向前倾，眯眼瞄准后，右手手指迅速张开，箭即脱离弓身飞速直穿向靶心。中了！看台上响起一阵欢呼。刚才被太子射箭引得眉头微皱的陛下，此时也舒展眉心，稍觉宽慰。后面，接连两箭发出，箭箭皆中靶心。看台上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声和掌声。

皇帝此时也乐得张开嘴巴，转向王贵妃称赞道：“正儿果然是朕的好儿子！颇有朕年轻时的风采。”王贵妃听陛下如此夸赞自己的儿子，也是极其高兴，替儿子谦逊道：“正儿哪里敢与陛下年轻时相比，他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皇后见自己被冷落一时显得尴尬，便也插嘴道：“什么运气呀，妹妹太为正儿谦虚了，我看正儿明明就是身怀绝技，颇得陛下真传呢！”反正按照她的计划，这些人也高兴不了太久了，因此她这时也不吝惜几句美言。嵩启皇帝见皇后竟然如此夸赞王贵妃的儿子，大感欣慰，也夸赞皇后道：“皇后心胸，真是寡人都不及呀！哈哈哈！”皇家看台上不时传来陛下爽朗的笑声。

赛场上，众人忙着接回太子和二皇子。二皇子走回休息区的路上，昂首阔步，将头高高抬起。经过太子身边时，故意对着太子冷笑一声，仿佛在耀武扬威。太子怨毒地朝他瞪了一眼，怏怏走回自己的休息区。

前两场比赛都是比技巧，二人没有身体接触。第三场，是比近身搏斗，谁先倒下，谁便算输。太子恶狠狠地看向二皇子方向，吩咐左右退下。他左手轻轻转动一下右手盔甲的护腕处，里面便伸出一根极细的针。这是皇后亲自为他做的，并教给他如何使用。皇后并没有告诉他要对付谁，只是告诉他，千万小心这个针头，不要轻易将它翻出，一旦被扎中，会在昏睡五六个时辰后悄无声息地死亡，察无征兆，寻无痕迹。

皇后教他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觉得母后为何要将这样危险的东西要放置于他手腕上。作为太子，他想要谁死的话，哪里还需要暗地里做这种小动作。现在，经历了两场惨输后，他才觉得自己的母后是多么英明！他现在就想要赵柯正死，他再也不想在皇宫里见到这个令他厌恶的兄弟。他打定主意，反正以他的身手，第三场也是必输无疑。那他就不再将目标放到输赢上，而是将目标聚到用腕上的这根针刺中二皇子赵柯正的身上。无论如何，必须刺中他。

第三场很快开始了，二人皆轻松入场。二皇子轻松是以他的身手，太子这场毫无悬念，必输无疑。眼见自己就要在父皇面前获得三连胜。太子觉得轻松，是他已经不把比赛放在心上。他现在的目标是那一刺，如此近身的搏斗，赵柯正必死无疑。

比赛的锣声敲响后，众人屏息凝神。赛场中的两个人如斗鸡一般互相对视着，脚下慢慢朝旁边移动，寻找各自觉得合适的时机和目标。忽然，太子朝二皇子猛扑过去，却因为扑得过近，被二皇子一把控制住腰。这种打法一看就是毫不会武，稍微有点武功的人都不会这样全身扑上，一般都是互相钳制住对方的手臂来角力。太子这下被二皇子像抱小媳妇般几乎将整个人抱住，看得台上的臣工群中不禁忍不住发出轻轻的笑声。

皇帝赵嵩启见太子如此，又好气又好笑，不禁扶住额头，为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捏把汗。太子此时被二皇子抱住，便要将他整个人往地上摔。二皇子毕竟刚到十七虚岁，力气还未长齐。太子又比他大三岁，本就比他个头高些。趁着二皇子横腰抱着他的当空，他顺势以一个熊抱，一把搂住二皇子的上半身，死活不撒手。

二皇子被太子这样缠住，除非是真正的大力之人，否则还真的很难一下子将对方从自己身上甩出去。二皇子暗暗用力，浑身的肌肉都往一块紧，准备飞旋身体，一把出手，将太子直接甩出。太子此时正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二皇子，他年岁大，个子又高，手臂也长。他左手从二皇子左腰间升到他背后，钩住从右侧脖子处伸下来的右手，趁二皇子发力的空袭，左手轻轻旋转右手护腕，朝他身体方向微一用力，那根针便在二皇子的后脖颈处扎了一下。

那根针并未缝死在太子的衣服上，只是塞在盔甲隔层里，后面又垫了一个小铁片，扎了二皇子一下之后，那根针便被带了出来，掉落到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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