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其此之数罪,善道不得已而行便宜驰斩,以正视听。善道深知此举或专杀之罪,然实属无奈,乞公明察秋毫,体恤苦衷,倘能得以宽宥一二,善道愿以赤诚,戴罪立功,效犬马之劳,以报明公厚恩。於今魏郡已下,郡将宜择何人,伏请明公裁夺任用。”
看完李善道遣吏呈来的这道请罪上书,李密嘿然,脸上透出复杂的神色。
他缓缓起身,踱至帐前,越过层迭连绵的大营,投望向北边远方的洛阳雄城,思忖良久,令道:“请左长史等来见。”传令吏卒待走,他又令道,“把右武候大将军也请来。”
房彦藻等亲近吏员都在他的中军营中,来得比较快,徐世绩在自己的营中,来的比较慢。
徐世绩到时,房彦藻等已在帐中多时。
一入帐中,徐世绩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气氛为何不对?缘故他自清楚。却是李善道也给他去了一封上书。杀王德仁的原因和经过,李善道已在书信中向他详述无遗。
“明公,李善道不得明公令旨,擅杀大将,僭越之罪也!敢请明公,即槛他来洛,依法收斩,以儆效尤!”徐世绩二话不说,撩起衣袖,就拜倒在地,牙缝里钻出寒气,厉声说道。
李密说道:“茂公,你先起身。”
徐世绩拜在地上,不肯起来,说道:“李善道为臣部将,臣管束不约,致其擅行妄为,臣难辞其咎。敢请明公,连臣一起治罪!”他是穿着袍服来的,说着,将冠带取下,放到了身边。
“茂公,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徐世绩痛心疾首地说道:“明公,臣以前觉得李善道智勇兼备,心怀忠义,是个堪用之士,而下观之,却是臣看走了眼!他居然擅杀大将,目无法纪,实乃狂悖之徒。须当严惩,才可明明公军法。明公英明,臣敢再乞,务当严惩李善道,以免军心涣散。臣之罪过,亦甘领罚。”
“茂公,要说起来,李二郎也不算是擅杀大将。”
徐世绩问道:“明公此话怎讲?”
“你忘了么?茂公,我曾许他便宜之权,以应急变。他杀王德仁,虽未事先请示,然王德仁素行不检,屡犯军规,二郎此举,也是为整肃军纪,有可原之处。你且请先起,我自有主张。”
徐世绩眉头微蹙,沉吟片刻,终是站起身来,但仍面带恚忧,恳切地说道:“尽管如此,虽然明公曾许他便宜行事之权,但王德仁毕竟是大将,未先禀请明公令旨,他便即杀之,终究有失妥当。军中法纪为重,若轻纵此例,众恐不服。还望明公三思,严厉处置,以维军心。”
“茂公,你来前,我已与左长史等商讨过此事,现商议出了一个方案,你看看行不行?李二郎诚有过失,但念其初衷为整肃军纪,并斩王德仁后,一日之内,就拔取了王德仁旬日不能攻取的灵泉城,此亦可足证王德仁之怠慢军机,故不妨将功抵过,以其功绩赎其罪责,何如?”
徐世绩听罢,说道:“明公英明,将功抵罪未尝不可,然臣之愚见,其杀王德仁之过,仍当严惩,否则难以服众。宜当功是功,过是过。以外,对其奉明公令旨,攻拔魏郡的功劳另行赏赐,如此,似方能以示明公之公允。”
“茂公啊,允李二郎将功抵过,非但是我之意,亦左长史等之意也。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吧!茂公啊,我知你极重军纪,但凡有触你法者,无论远近亲疏,你一概执法公正,从不姑息。这当然很好。然李二郎其虽有过,战功更大,以其功勋足可抵过。此事无须再言。”
徐世绩转看了下两边就坐的房彦藻等,见房彦藻等不乏有面现不忿者,可随着他视线的扫过,房彦藻等俱是默不作声,他心中知晓,这件事,看来李密适才所言不是假话,而是李密确实已与房彦藻等商量定了,这才不再坚持要求处置李善道,说道:“明公之宽仁,虽古之明君,何能及也?臣深感服佩。明公召臣来时,臣才接李善道上禀,尚未回书与之,候臣还营,即回书给他,既具言明公之宽仁,使其深愧罪责,并严词以责,断然不许他再为类似之事!”
“你坐下吧,茂公。我请你来,是为与你商量两件事。”
徐世绩入座坐下,问道:“请明公示下。”
“魏郡全郡,已为李二郎攻取。李二郎此道上书中,请我择选干才,以镇魏郡。茂公,你以为择何人为宜?”
徐世绩迟疑了下,说道:“臣焉敢置喙,明公慧眼识人,自有权衡。”
“我所以令李二郎攻魏郡的缘由,茂公,你是清楚的,很大一方面是为了夺取滏口陉,西以窥图河东。於今魏郡已下,接下来,我就打算用兵滏口陉。此任非知兵敢战者,不可担之。故我意便以李君羡为其郡将,而归李二郎督率,如何?”李密抚摸着胡须,细细地说道。
徐世绩立即应道:“李将军勇猛善战,且其家在武安,人地相熟,确是合适人选,臣无异议。”
李密微笑着说道:“既如此,明日就令李君羡统率其部,北上赴魏。同时,遣使传旨李二郎,告知他这件事,等李君羡到后,具体的攻入滏口陉此战,由他统筹指挥,勉其再接再厉!”
徐世绩应道:“臣亦会下令与李善道,令他一定要戴罪立功,不可再误再错!”
“第二件事,茂公,我请你来议的,就不是魏郡的事,是洛阳的事了。”
徐世绩说道:“敢请明公垂示。”
“近日的军报,你都知道。王世充、韦霁、王辩、孟善谊、独孤武都等所率之各部隋兵,近来多已抵至洛阳。昏主诏令以王世充代替薛世雄,节度各军。洛阳犹尚负隅顽抗,隋兵援兵相继俱至,形势愈发严峻。茂公,我想问问你,就此可有对策?”
徐世绩目光再次转向房彦藻等,说道:“臣智短谋浅,事关大局,不敢妄言。”
“我知卿向来足智多谋,不必自谦过甚,可有良策,尽管言来。”
王世充等相继率部抵至,与城中守卒已成呼应之势,当前洛阳城外的形势对义军已相当不利。
底下来该怎么办?
徐世绩与翟让、单雄信等这些时日以来,私下没少计议。
因为对洛阳的久攻不下,翟让等大部分现对李密“先下洛阳”的此一方略,已都是颇有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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