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鸢掩住了唇,眼尾仿佛勾起轻微的幅度,鼻尖微皱:
“十鸢倒是想,可惜时间太晚了,再转下去,我怕是赶不回去了。”
她在委婉地拒绝,在告诉胥衍忱,她终究是要回春琼楼的。
周时誉眼观鼻鼻观心,转头看院子中栽的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胥衍忱眸中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他抬眸望向十鸢,两人四目相视,气氛像是一时凝固,周时誉都有点待不下去。
许久,胥衍忱叹了口气,叹息声弥散在空气中。
十鸢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周时誉感觉到这二人是有话说的,他不该再待下去了,片刻,在周时誉悄无声息地退下。
院子中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安静蔓延在二人之间,许久,是胥衍忱打破了沉默:
“重逢后,好像还没问过你,怎么改了姓?”
十鸢蓦然一怔,下一刻,她再控制不住情绪,她迅速地低下头,涩意堆满了眼眶。
泪水想要汹涌地砸下来,但被人竭力忍住。
往事回忆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嗓间仿佛被堵住,涩得格外难受,十鸢笑:
“原来公子还记得十鸢。”
咬字都变得艰难起来。
十鸢,十鸢。
她像是又回到那一年——一路逃荒,生父望向她的眼神和豺狼没什么区别,十鸢一直都知道,父亲想卖了她的心思从未消失过,只要卖了她,那点银钱至少能让他活下来。
年少时,她尚且懵懂,一夜间,忽然被娘捂住嘴带走,娘浑身都在发抖,胆小怯弱了一辈子的人冲她摇头,想要把她带
出魔窟,她们拼命地往前跑。
疲惫,饥饿,脱水,不论哪一点都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她们从未出过远门,连路都不认得,害怕被父亲追上来,也害怕被人拦住,整日都处于担惊受怕中。
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在那个世道根本活不下去,所有人望着她们的眼神都仿佛在冒着光。
人是人,也不是人,饿到极致时,没人会想着那一点淫。意,十鸢至今好像都能记得他们隐晦又直勾勾地朝她和娘望来的眼神。
他们在吞咽口水。
那种目光让人觉得手脚都冰凉,胆寒,也叫人齿冷。
十鸢只记得那一夜,她和娘拼命地逃,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一行马车挡住了她们的路。
马车低调,但十鸢和娘一下子吓得脚软。
能坐起马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贵人的马车,岂是她们这种人能拦的?她们害怕一鞭子抽下来,好像不论怎么做,都是绝路。
十鸢被娘拉着跪下来,不断磕头,她听见娘磕磕绊绊的求饶声。
马车被人掀开,有人持伞走下来,大雨磅礴下,十鸢其实记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了,她只记得那人腰间挂着的玉坠,轻晃着人眼。
他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十鸢听不懂,但她听见他说:
“良叔,将她们带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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