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曜道,“小事不需王爷操心,待得了线索自会禀报。”
漪涟立即反驳,“将军操错心了,李巽已经决定将人交由周胥处置,你快把他交出来。”
苏曜有意拖延,“如此,待我禀明王爷再将人转交。”
“你——!”漪涟气结。回头往门楼一问官兵,果然如她所料,柳文若早已被带出苏楼。是苏意亲自提的人,传襄王令,官兵没敢拦。
说服不了苏曜,她只能找李巽,一来一去,再折回苏楼要人,已是黄昏时。这时苏曜方才坦言,已将柳文若转移到了苏家旧宅加以刑审,希望从他口中撬出与君珑的联络方式,甚至是制胜之法。
漪涟面色铁青,“刑审?你居然用刑!”
周胥若有所思,暗中提醒李巽。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往旧宅,苏曜坐着轮椅同行。
谁料刚到旧宅,事态又出变故,旧宅外三两大汉跟无头苍蝇似的团团转,苏意取了马正准备往回赶。众人一问大惊,柳文若竟然跑了!
漪涟本该松口气,可听苏意一说,气没松,脑袋顿时一阵晕眩。
苏意道,“我们用了各种办法,打死不说,没想到他事先藏了暗器,趁人不备割了动脉。”他懊恼,不敢正对李巽质问的视线,“我见他还有气息,想找大夫,结果一松懈让人给溜了。”
“糊涂!为什么不事先搜身?还不快去追!”苏曜气急,抢先说话。无奈带刀侍卫挡在道中,苏意人马过不去,苏曜见状,不得不从轮椅中起身对李巽请罪,“王爷,请容臣将功补过。”
表情上,李巽十分冷静,波澜不惊,视线却是直接越过苏曜对董世吩咐,“劳烦董大人调派人马向京城方向搜捕,他受了伤,必行不远。每队人马安排一名大夫,事急从权,可先安顿再遣人回报。切记,谨慎行事。”君珑的探子神出鬼没,是最大隐患。
“臣明白。”董世应承,回头立马张罗开。
苏曜杵在原地有些尴尬,刚要开口,李巽已经追着漪涟进去了。
周胥瞥了苏曜一眼,随后跨门槛进院。
院里的最深处有扇铁铸的门,天色已黑,来不及点上蜡烛,内情不详。
漪涟推门而入,霎时有新鲜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刺激着神经不停颤抖。她摸索着前进,一不留神,脚尖踢到一样坚硬的东西,发出野兽的磨牙声,逼她退了一步。血腥气还未适应,李巽燃起火烛,惨烈的景象直径落入眼中,措不及防。
掉在她脚边的是块打满钢钉的刑具,张牙舞爪,专噬人血。它身后的地面被红艳艳的血色铺满,隐约印下模糊鞋印,一路延伸向对面的刑架。铁链还悬着,如毒蛇缠绕着八爪勾似的刑具,上头暗色斑斑,全是凝固的鲜血。长年累月,不知用了多少活人来祭祀,惨叫和撕裂声绕梁不绝,犹如灵魂被禁锢在了方寸之地。
饶是李巽,面对此景也不禁蹙眉,“人已走,没什么可看的。”他阻止漪涟深入,“阿涟,听话,我们出去。”
当血色入目,悲愤已入心,漪涟必要一个结果。
她拂开李巽的手,拿过烛台低头摸索,发现最新鲜的一道血迹滴落的十分密集,伤口很深,血流很快。如果是柳文若割腕时滴落,必定是下了狠心决意寻死,看得她心惊肉跳。不禁感叹,信仰如此,他为了君珑,真是不怕豁出一条性命。
漪涟断言,“他没打算回京城。”
周胥反应过来,“不错,自尽却意图逃跑,两者本就矛盾。”
只要得到时机,柳文若会想办法联络君珑,所有人都这么想,但这种假设根本不成立!他既然下了必死决心,既然会为了保全君珑牺牲自己,就不会回京城,更不会试图联络君珑。他很清楚,危急局势,哪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会成为伤害君珑的利器!
为什么能猜度柳文若的心思?或许是今晨的一番长谈。漪涟只要一想起来,心就发酸。她忍不住怒火,狠狠瞪了苏曜一眼,两步冲上去就要挥拳,是李巽手疾眼快拦了下来。考虑到柳文若还处在逆境,漪涟这才愤愤不平埋头继续摸索。
血迹一路向外,往旧城的深处延续。可能是伤口被压住,血滴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在黑夜的旧城区里,好几次差点查无踪迹。走了好一段路,漪涟开始奇怪,他有心求死,却那么努力的走,到底要去哪里?
难道她的猜测有误,柳文若真的在想办法联络君珑?
绕过一道弯,走过一道巷,血迹终于消失。众人点着火把放眼四寻,此处是旧城里最偏僻的一片废墟,从前作为难民的收容所,荒废之后除了木板屋孤单蹲在原地,可怜的连一样杂物也找不着。
笼色薄弱,蛙声稀绝,细风扶柳,奄奄一息。
漪涟焦急打着灯笼四顾徘徊,感觉轻轻徐徐的暖风像一只无力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试图用最后的余力在呼唤,传达渺茫希望。
她害怕极了,怕自己握不住这只手,听不见他说话,寻找的同时又害怕亲眼看见。
朦胧光芒照进一堵篱笆墙内,漪涟远离众人,随着风吹来的方向摸索进最偏僻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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