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玲看了看我们,走进内室去打电话。
“进来谈吧,”父亲示意我们进来,“站在门口成什么样子?”
我站着没有动,我不动深海自然也不会动,气氛忽然之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茉茉,”我父亲用那双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直视着我,神情略显不快,“我以为你来这里,是要跟我好好谈谈的。”
“我原本是的,”我瞥了一眼他身后,彭玲正站在沙发旁边面无表情地来回打量着我们。隔着半个房间,那张明显比我母亲年轻的脸怎么看都觉得无比刺眼。我心里忽然拱起了一股暗火,“我以为你要谈你和母亲的事,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还是一家人,不是吗?”
“茉茉!”父亲的脸色沉了下来。
深海的手臂环了过来,在我气得直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想走吗?想走的话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父亲瞥了他一眼,眼中墨色加深。
“我没事,”我盯着父亲那张脸,心中满满的只剩下了失望,“爸你知道吗,我一路上一直在替你找借口。我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因为你和母亲之间出了某种问题无法解决,而不是因为你是一个……一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后面的话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父亲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其实平心而论,他算得上是个有魅力的男人,身材保养得很好,性格又风趣,有点钱,还有一个算得上树大根深的家庭背景,确实也有着让女人着迷的资本。可是,这些是他变心的理由吗?我望着他那张轮廓深刻的脸,忽然间冒出一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想法:他身上这种习性,有没有可能会遗传到我的身上?!
我抓紧了深海的手,紧到自己的手指都开始发痛。牙齿打战,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艰涩,“我想,我不需要再听什么解释了。我不是小孩子,美化之后的说辞已经无法再骗到我了。”
“茉茉,”父亲上前一步,语气放软,眉目之间流露出一种……几乎是恳求的神色来,“我知道你会站在你母亲的角度来考虑这件事,但是……”
“真的别再解释了,我都明白。” 我摇头,“你看,你很快会有一个新的家庭,会有个孩子,会开始你的新生活。我们对你而言,只是一段过去的经历,我们对你抱有什么样的看法,对你来说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很抱歉,爸,我真的没有办法恭喜你又要当父亲了。”
父亲沉默地望着我,没有出声。只是一瞬间的对望,记忆之门却仿佛被人强行拉开,无数珍藏于记忆中的美丽画面都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我想起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去逛动物园,我坐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扶着他的脑袋一手举着冰淇淋,母亲扬起脸跟我说话,脸上满是笑容;我想起他抓着自行车的后座在小区的广场上教我骑自行车,母亲跟在后面笑着喊:“抓住车把,别松手……”;我想起我和他们一起走在大街上,两只胳膊一边挽着一个……
如此美满。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真的很想扑进他怀里去,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抱着他大哭。可我最终还是没有动,我突然发现那些诸如“我们只是分开,仍然是你的父亲和母亲”或“我们仍然像以前一样爱你”之类的说辞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从没有像此刻这么清楚地知道,他一旦离开我们共有的生活就会越走越远。也许我们会一年见上两三次面,说一些你好我好之类的毫无意义的废话,然后我会发现他已经在他的新生活里变成一个疏远的存在。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他会有一大堆要操心的事儿:工作、孩子、老婆。我们的好坏他已经无暇再去顾及,终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名叫父亲的陌生人。
我想我是真的要失去他了。我们曾经是一个完整的家,可是现在,我和母亲站在原地,而他却越走越远。
“等等,”深海突然拉住了我,神色怪异地问道:“你跟我说你的父亲之所以要和你的母亲分开,是因为他让另外一个女人怀孕,这个女人是她吗?”他手指的方向是彭玲。也许他的说法太过直白,彭玲靠着沙发扶手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把重心换到了另外一条腿上。
“什么意思?”他的反应让我觉得意外。
“是指她吗?”深海追问,神情之中竟有几分古怪的急迫。
“当着晚辈的面,这件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我父亲后退几步伸手挽住了彭玲的腰带着她走到了我们面前,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恳切,却略微有几分不自在,“茉茉,我真的希望你能把这个孩子当作你的弟弟。”
彭玲也望着我,十分配合地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可是我的感觉却有点麻木,整个人都像浸在冷水里似的,冰冷的感觉顺着脚底一路攀上了心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看待她的存在,即使我恨不得一个耳光把她从这里扇出去,我仍然不得不承认,这一切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可是……”深海皱着眉头看看我们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再看看我,神色无比困惑,“可是这个女人并没有怀孕啊。”
心脏重重一跳,我的耳边蓦然间静了下来,“你说什么?!”
父亲也看着他,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而彭玲的脸色则在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然后,她的眼睛里迅速地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回事儿?”我模模糊糊有点明白了。
深海瞥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十分疑惑地摇了摇头,“她的身上完全没有另一个生命存在的迹象。真的没有。”
彭玲听到了这句话,张牙舞爪地朝着深海扑了过来,又被我父亲一把拽了回去,“到底怎么回事?!”
彭玲大哭,“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
“要我相信你很容易,我们现在就去找你的大夫。”
“你听我说……”
“你背地里做的那些手脚我不跟你计较。不过这件事上,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跟我玩花样。”
“我听我解释……”
我看着这两个人,心头一片麻木。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么荒谬的剧情居然真的会在我的生活里上演,“咱们走吧,”我拉住了深海的手,感觉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里……碍眼得很。”
深海被我拉着,仍然忍不住要回头张望,“可是……她确实……她为什么要用这个借口来欺骗别人呢?”
“她大概是怕我爸会不跟她结婚。”我疲惫地向他解释,“很多女人想嫁给有点钱的男人,想过好一点的生活,想要更高一点的社会地位……她们会通过俘虏一个这样的男人来证明她们身为女人的成功。”
“我不懂,”深海的眉毛皱了起来,“他不是已经有伴侣了?”
“所以这女人才需要一个足够劲爆的借口来拆散他们啊,比如怀孕。”我望着他,这一刻,压在我心头的东西比悲哀更重,比温柔更软。我的眼眶酸痛难当,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涩,“我一直觉得有些东西你是不需要懂的。但是深海,你应该知道,跟你们的族类相比,人是一种更加复杂的东西,心思诡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往往会使出种种丑陋不堪的把戏,引诱、欺骗、甚至是暴力。”
深海怔怔地望着我,眼中有莫名的东西流转其中,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应吓到了他。我本来是不想哭的,可是一张口就有咸咸的液体顺着面颊流下来,一直流进嘴角,一点儿也控制不住,“我们这个族类贪图享受,爱钱,爱权力,爱自己永远超过爱旁人,而且狡猾多变。你刚才看到的就是一个女人在性竞争中使出来的手段。你告诉我,在看过了如此不堪的一幕之后,你是否还有信心相信一个人类对你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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