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色令夜晚提前来临。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灯火,整个世界仿佛被人蒙上了一块巨大的黑布,又仿佛远离尘器,来到了世界的尽头,连时间仿佛静止在了地裂天崩之前那一个诡异惊骇到了极点的瞬间。
几个男人沿着礁石间的缝隙悄然无声地潜了过去。夜色昏沉,很快就吞没了他们前进的身影。我的视力没有那么好,只能集中精力去倾听夜色里传来的每一丝声响:头顶上传来飒飒风声、海潮隐忍的起伏、脚步声甚至蔡庸脚下一滑,身体撞在礁石上发出轻微的闷响。。。。。。很久不曾出现过的微妙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脑海,我的听觉仿佛一只训练有素的小兽,谨慎地从蔡庸的深海旁边掠过,越过那堵并不高的院墙,穿过空旷的庭院,将紧紧关闭的房门抛在身后,一步一步朝着黑暗的深外稳步前进。
呼吸声。
压抑的呼吸声从一楼的角落里传来,而且还不止一人。这个位置正对着客厅面向树林的一侧门窗,隐蔽在这里,显然是屋主已经发现了入侵者正在靠近这座庄院。这个新发现让我心头一阵狂喜,这里真的有人!而且不止这两个人,不止这一外埋伏。楼梯拐角、正对着厨房的角落、后门的楼梯口以及。。。。。地面之下更深一点的地方,除了呼吸声之外还有衣衫摩擦着墙壁的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错,是地面之下。白天的时候我能够听到的范围也只到达了这里就被一道屏障挡住了,调换一个角度依然不行。就好像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头,或者应该说是一个被密封起来的盒子,里面的声音我一点儿也听不到。白天的时候整座庄院里没有人,我又一直心烦意乱的,实在说不好他们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跑出来的。就这么一分神的工夫,地面之下的呼吸声也转移到了后门的楼梯口,和事先埋伏在那里的人会合了。
我发现的情况深海自然第一时间也知道了,前进的几个人悄无声息地分成了两队,避开了前面和后门的伏兵,一队朝着侧门溜了进去,另一队朝着花园一侧摸了过去。也许是侧门的位置很隐秘的关系,那里只安排了一个人守着。蔡庸和果冻之中的一个人先摸了进去,守在里面的那个人轻轻哼了一声就静了下来,似乎是被敲晕了。另一侧的深海和周均就没有那么顺利了,他们还没有摸到台阶就被里面的人发现了,一梭子子弹打出去,整座庄院都被惊动了。
夜晚的寂静被枪弹划过空气的尖利啸叫撕破,像一锅冰水刹那间就到达沸点。子弹呼啸而过时令人血液发凉的啸声、人体被子弹穿透时诡异的闷响、濒死的惨叫……杂乱不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我再无法分辨出他们当中单独的每一个。
林天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声音轻微得如同耳语,“安心,殷茉,安心。”
黑暗中他的双眼闪闪发亮,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得将视线重新投向崖项那座庄院。蓦然间红光一闪,竟有火苗从靠近后院的地方烧了起来,幽幽一点,却带着说不出的险恶意味。
我忽然觉得喘不上气来。巴特拉岛上那铺天盖地燃烧着的一场噩梦,又一次借着这幽幽火苗从记忆深处席卷而来。黑暗中酌尸臭、海岸边厮杀的人影、骤然间直立而起的海浪以及漂浮在海面上残破的尸首……被强行压回心底的种种不堪回首的画面,再次一帧一帧地从脑海中被翻了出来,历历在目,清晰得让我想吐。
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慢慢地模糊了视线。我知道这是我生命里最最紧要的时刻,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那么长的时间里我都生活在噩梦里,那根弦早已绷得太紧。这一刻,看这山崖上跳跃的火光,听着时断时续的枪声,我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忍到了尽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茉茉,”脑海中熟悉的声音低声喊我,“茉茉,坚持住。”
我的后背还靠在树干上,身体却不堪重负般慢慢滑坐在了地上。
“茉茉,你还能挺住吗?”深海的声音变得急切,“能坚持住吗?能不能让林天带你进来?能不能?”
我费力抬起头,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火光。
“殷茉?!”这一次是林天在喊我,在距离很近的地方。
耳畔嗡嗡的响声慢慢散开,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枪声似乎停了下来。
“能走吗?”林天有点着急,“他们似乎有什么发现,我想进去看看,你能走吗?”
我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身体还有点软,被林天半拽半拖着朝山崖上跑。夜风拂面,冷冽如刀,我的神智一点一点地清醒了过来。这个时候让我们过去,毫无疑问,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后院的火已经顺着风势舔到了厨房的窗户上,将幽暗的客厅照得一片血红,半明半昧的光线中,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首。林天踹开虚掩的房门,一手捂上我的眼睛拖着我往里走,我拽了两下却没有拽动他的手。他不知道,我怕的不仅是眼前的这一切,还有记忆中的地狱之海。我怕的是新的记忆叠印在旧的记忆上,成为永世不忘的噩梦。
林天放开我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了厨房的入口处。刺眼的火光中,一抹血痕在瓷白的地面上触目惊心。厨房一侧,壁橱的门已经拉开,露出里面一段向下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扇金属色的暗门。
“茉茉,”一只大手用力扳过我的脸,强迫我对上他的视线,“茉茉,这里有个密室,但是没有办法从外面打开。如果我说用炸药,你会不会同意?”
牙齿咬到了嘴唇,一点腥甜的味道刺激着神经,竟让我清醒了过来, “炸药?”
“炸药。”深海一字一顿地自舌尖上揉出了这两个令人恐惧的名词,“火已经烧上来了,如果我们耽误太久,恐怕密室里的人会被活活烫死。”
“怎么会打不开?”我抓住深海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皮肤里去,“他们怎么会打不开?那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两把钥匙,他们手里有一把,进去之后带进了密室,~旦有突发情况需要他们出来,钥匙必须留在密室里。”
“另外一把钥匙……”说到这里,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倏地闪过。
“另外的一把钥匙在夜鲨手里。”深海的脸被火光勾画出狰狞的阴影,眼里急切的神色像有火在烧,几近疯狂,“我们没有时间去找夜鲨了!”
灼热的火苗扑了进来,一瞬间我几乎闻到了头发被烧着的味道。
“深海,”我的声音竟莫名的有些不稳,“你记不记得夜翎手里的那把钥匙?”
深海的身体猛然一震。
我从外衣的口袋里摸出那把钥匙,心里忐忑得厉害。会是这把钥匙吗?如果不是的话,密室不会自己爆炸什么的吗?不会……
深海从我手里接过那把钥匙,他的手竟然也在抖,抖得那么厉害,完全没有办法对准那个小小的锁眼。
一段木桩自二楼的阳台重重砸了下来,在台阶上扬起一人多高的火苗,灼热的气浪再一次卷进了厨房。
一滴冷汗顺着深海的下巴滴了下来,打在了他的手背上。深海猛然攥紧了钥匙,回过头深深地望了过来。四目交投,激荡在彼此心底的希望和恐惧一霎间清清楚楚地融合在一起,变成走投无路之下的破釜沉舟,再无回避躲闪的余地。
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按上了他的手背,就像我们的手指合二为一,两只手所携带的力量也同时合二为一。钥匙送进了锁眼里,试探性地顺时针一扭,耳畔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金属性的暗门无声无息地滑开,露出一间灯光昏暗的房间。
脚下顿时一软,深海一把捞住了我,身后的几个人都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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