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执拗的头一偏,瓮声瓮气不情愿的说:“你又不是我老婆!”
是为了这个呀。
齐曈气的想笑:“爸,病不讳医,我是从医学院毕业的,什么没见过?再说,我是你女儿,你刚出车祸住院的时候我是怎么伺候你的,都忘啦?”
“不要再说了!”父亲阴了脸。
齐曈无奈,扶了他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别把妈吵醒了,晚上跟我睡吧,让她睡个安稳觉。”
父亲上床反而精神了,自从他大脑受伤后就没有了生物钟,经常是白天坐在轮椅里打瞌睡、叫都叫不醒,半夜里坐卧不安的闹着要出去散步。
今晚,躺在床上看着女儿睡的沉静的脸,父亲眼里满是溺爱的光芒,就想和她说说话:“曈曈,最近不见项临来家了,吵架了?”
齐曈倦意渐浓,睡梦中“嗯”了一声。
齐爸爸瞪着眼睛看天花板,自说自话:“项临太精明,你对他又太好,唉……”
齐曈被这一声叹息叹得睡意渐消,清醒了,是那种困倦到极致忘了怎么睡觉的清醒,就像极速汽车停不下来似的。问:“爸,你不喜欢项临?”
父亲径自顺着他的思路在说:“项临要是经商比在医院强,你要是不卖厂子让他接我的班儿就好了……”
齐曈决定努力睡觉,闭上眼:“反正他已经结婚了,干什么也与我无关。爸,你晚上想要喝水就推我……”
夜晚的静谧终于来临。整夜,齐曈都在父亲的鼾声中半梦半醒的做着梦,梦里陈峰子欠她一千块钱,她去要,峰子嬉皮笑脸的把她推倒在热油地上,又把一个空调扔在她身上;项临忽然开着车加速向她冲来,一片灯光刺眼。齐曈吓坏了,猛的尖叫一声惊醒,坐了起来,天光已经大亮了,她出了一身冷汗。
身边的父亲,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尿了床,一只手锤枕头,躺在床上委屈无助的哭着,眼泪纵横:“我是个废人啊……”那
齐曈看的心酸,忙起身给爸爸换衣服,收拾换洗床单,遮掩眼角掉出的泪。
陆彬杨和陈峰也没休息好。
陈峰摔的那一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坐在车里直喊胯疼、手腕疼、骨头疼。陆彬杨于是把车开去了医院。
拉扯着又高又壮、外带不听话半清醒的醉汉陈峰子看医生、拍片,最后结果是软组织损伤,说白了——淤青,医生开了十多块钱的正红花油了事。一路下来,陆彬杨累的够呛,进了病房,没好气的就把他扔在病床上,锁了门去老干部病区看奶奶。
整洁宽敞的病房里堆满了探视的人送的花束花篮,落地窗开着,吹进凉爽的清风,满室淡淡花香。奶奶没睡,刚打完止疼针,心情挺好,见他来高兴的什么似的,似乎就在等他,不停的往他手里递着各种水果,陆彬杨坐在床畔,只是接了拿在手里。
“奶奶,我今天送一个朋友,她家就住咱们以前的那个小区。”
陆奶奶来了兴致,满面风霜的脸上有温暖的回忆,也有唏嘘感慨:“搬出来都十几年了,有几次路过看了几眼,破落了。”
陆彬杨点头:“看着是寒酸,我小时候踹倒的那棵树还在,咱们家现在被改成面馆了。”
陆奶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无法把曾经高朋满座、温馨的家与小饭馆划上等号:“面馆儿?什么样的?唉,时过境迁,你小时候我还总说将来要把孙媳妇娶进那房子呢。”
陆彬杨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觉得不妥:“只怕新娘子没进门就摔断高跟儿鞋进医院了,峰子在门前还摔了一跤。”
奶奶立刻担心:“峰子?摔坏了?”
陆彬杨想起了齐曈满肚子坏水和那张故作无辜文静的脸,呵呵的就笑了:“他肉厚,没事儿,我把他扔在急诊科醒酒去了。”
“没事儿就好,你们出去喝酒了?”
“玩了一会儿,今天谁来看你了?”
“你爸你妈、你妹妹和妹夫,对了,林安雅也来了,说是来看我,其实是来找你的,这我看得出。”奶奶笑着看孙子,满是得意和算计。
陆彬杨抛着手中的山竹玩儿,也笑了:“是啊,什么都瞒不住你!八十多岁了还这么精明,漂亮老太太,下辈子给我当女朋友吧?”
奶奶嗔怪的瞪眼孙子:“去!没正形!”
祖孙俩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陆彬杨把奶奶哄得开开心心的,到休息时间,离开病房回去看陈峰。
走在夜间空荡荡的医院里,处处灯光黯淡。偶尔会遇到夜班的医生护士穿梭忙碌的身影,他们之间的话语都很细弱,带着困倦。白大褂在冷清的光线下既温暖庄严,又鬼气森森的。
住在这儿的人绝对没一个开心高兴的,每张床上都不知飞离过多少灵魂……
想到这儿,陆彬杨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噤,仿佛什么都没有的光影下飞着看不到的东西,连自己脚步声的回音都冷飕飕的。陆彬杨越走越快。
回到病房,陈峰还在睡,他这才踏实了些。想起昨晚上夜班的齐曈,细弱单薄的站在大厅里,却一派从容安静,当时好像还有酒鬼在闹事,也难为她一个女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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