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我们吃完送来当早餐的面包,一名女看守探身进门。“派珀让你去议院大厅。”吉普和我起身向门外走,但她再次开口说道:“只有她。”
前一天还空荡荡的大厅,如今变得人山人海。我们抵达这里的传言很显然已经广为传播,我从人群中挤过,有些人指指点点,还有的人只是盯着我看。我听到一些绝不能算是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她自己找来的……先知……没有地图……她这么说而已……
派珀仍在昨天那张桌子旁边。他冲正在跟他说话的女人挥挥手,把她打发走,然后招呼我坐下。
他开门见山地问:“那些水缸是怎么起作用的?议会成员是如何让他们的欧米茄兄弟姐妹丧失知觉,而自己又能活动自如呢?”
“他们并未丧失知觉,跟一个人被砸晕脑袋不一样。”我努力想确切表达自己在水缸密室看到的情景,那些人所处的那种临界状态,“不知怎么的,议会找到了利用机器的方法,将人们保持在悬停的状态,既不是睡着了,也并未死去。我认为这就是那个地方如此可怕的原因。那比死还难受,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仍能感受到,但只能困在那里无法动弹。”
我没办法恰当地解释这一切。小时候有几次,我和扎克一起潜入河水里抓贝壳,我潜得太深了,或者跟岩石上顽强的贝壳搏斗了太久,在那些时刻,当你意识到自己快没气了,头顶的光线似乎遥不可及,你迫切需要游到水面上。困在水缸里的那些人应该就是这种感觉。但在水缸里,那一刻的僵局将永远延续下去。我又记起那一晚父母在楼下因为我们而争吵时,扎克对我说的话:你才是问题所在,卡丝。我们陷入这样的僵局都是因为你。
关于扎克的回忆被派珀开口打断,这让我很高兴。将扎克逐出脑海感觉要安全许多,我们的关系不能让这里的人知道。如果派珀发现了我的孪生哥哥是谁,我知道这会被用来对付我。
“但是除了吉普,你没看到其他人动弹?”他问道,“人们还存在意识的任何迹象?”
“有几个人睁着眼睛,”我说,“但他是唯一一个保持醒觉的。他的眼珠动了。不过,我能感觉到其他人,所有的人。”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
“这是真的。”
他往后靠在椅子上,并未试图掩盖对我的观察,一双棕色的眼睛聚精会神地扫视着我的脸。“是的,”他最后说道,“我认为你说的是事实。但这证实了我们最担心的事,议会将如何对付我们。”
“我很抱歉。”
他微笑起来,眼睛周围的轮廓陷了进去,面色很快变得轻快起来,像一只水鸟降落在湖面上。即便在微笑当中,他也显得意志坚决。
“抱歉你带来了坏消息?还是因为你的孪生哥哥牵扯其中?”
我移开目光,但他仍坚定地注视着我。最终我转身面对着他。
“你还没问我他是谁。”
他扬起一道眉毛。“如果我问了,你会说吗?”
“不会。”
“正是如此。我可不习惯浪费时间。”他并未威胁恐吓,只是讲求实际。他往前一探身,压低声音说:“我们知道他是议会成员。我们知道,你不敢告诉我们他是谁。我们会查明白的。”
我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但只感到筋疲力尽。即便在这里,在这座占据我梦境数年之久的自由岛上,扎克仍能危及一切。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求庇护,”我说道,“跟其他所有来到这里的欧米茄人一样。难道自由岛不是一个不能因我的孪生哥哥而来对付我的地方吗?”
“我希望它是。”派珀说道。我看着他的脸,相信他这话是发自真心的。“但是从你来到此处那一刻起,你就改变了这座岛。你找到这里的方式,你带来的消息,这些都会产生后果,影响岛上的每一个人。”
毒药,我想起在村子里时扎克曾这样说过:你就是毒药,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被污染了。
“我开始觉得自己像是你的仆人。”吉普递给我一块面包,又坐回窗沿上。之前他就坐在那里等我。
“你太邋遢了,当不了好仆人。”我指着他没有整理的床铺说,跟他一起坐到那块宽大的石头沿上,背靠窗边,脸对着脸,脚放在中间,刚好碰在一块。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跟派珀和议院整天都在商讨大事,而我在这里四处晃悠,像个助手一样。”他往后仰头靠在窗户上,“谈得怎么样?”
从我们第一次会见派珀以来,三天已经过去了,我每天都被传唤,而吉普从未被召见。上午我们一起度过,但每个下午,卫兵都会找到我们,让我去议院大厅。“只有她。”他们每次都这样说。第三天他试图跟着我,但卫兵在议院大厅门口把他撵回去了。他们并不粗暴,只是让他退下。“你没有被召见,”年长的卫兵挡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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