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个看过录像带的人都一一死去,是因为他们试图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而我到目前为止没有吐露过半个字。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庆幸。一旦我冲动地向别人讲述了我的所见所闻,恐怕我就在劫难逃了。
如果我对它们的指令不管不问而一走了之,我会遭遇什么样的惩罚呢?我不敢想象。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找到Zachery拍摄的那些HDV的录像带。我的内心也存有强烈的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些录像带上究竟记录了什么画面,会令“它们”这样大费周章,“它们”究竟想掩盖什么?
找到HDV录像带!我就像被洗脑了一样,这个疯狂的念头死死地钉在了我的大脑里挥之不去。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草草吃了一点早餐,并带上一些食物,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山里进发了。
虽然熬了一整夜,但是我没有丝毫的倦意。进山之前一定会通过一片人工化的自然保护带,也就是旅游区。由于规划得当,这个旅游区顺山势而上,河水环抱山峦,不时见到野猪和苏门羚出没,给人世外桃源的感觉。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人间仙境的深处,潜藏着巨大的危机和惊天的秘密。
5
出租车将我送到南天门的脚下。司机好奇地问我:“你不是去旅游的?”
南天门是通往原始森林的必经之路,一般只有当地采药的人才会单独进山。我一个外地人坐着出租车,没有任何露营装备就说要进山,难免让人生疑。我苦笑了一下,付清车钱,毅然转身往山里走去。
我的目的地是Helen的营地。HDV摄像机一直都由Zachery使用和保管,录像带也是由他来保管的,我猜想,Zachery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最后没有将那些录像带交给Helen,而是隐藏了起来。
我尽量回忆上次采药人带我走过的路,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夜晚降临了。山上的气温远比镇子上的低。我蜷缩在一个野猪窝里暂避寒夜。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我那肩负着某种神圣使命的责任感,似乎被冷风吹得烟消云散。我甚至一度沮丧地开始盘算起天一亮就往回撤的念头。虽然很累,但我还是没有睡意。就这样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以为麻烦终于到了尽头,可是等我钻出野猪窝后不久,我才意识到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
我迷路了。
6
我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兜兜转转了三天三夜,几乎耗尽了随身携带的所有食物,变得越来越脆弱的意志。我那种唯独自己可以侥幸逃出的想法,看来是过于乐观了。第三天的中午,我已经绝望了。我为自己找好一个舒适的草地准备作为我永垂不朽的墓地。我甚至想好了墓碑上的悼词。至于墓碑,我准备选用上好的冷杉树的树枝。冷杉质地坚硬,耐寒耐潮。利用树枝也不至于给杉树带来致命的损伤。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关心环保,我为自己的情操感动。
我躺下,将自己的身体埋在枯黄而松软的草地里。阳光刺进我的双眼,我感到灵魂渐渐离开我的躯体。我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恐惧。死亡远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此刻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上帝的恩赐。因为我累了,困了,倦了。我的身体十分虚弱,已经到了无法支撑我思想的地步,它不允许我作出任何不利于它放松和卸下包袱的努力和挣扎。此刻它只想享受晒太阳的乐趣。
在意识稍纵即逝的最后一刻,我双手的肌肉本能地收缩,我能感觉到十指深深地插进泥土,企图拽住什么。我一下子醒过来,身体弹了起来,坐在那里只喘气,只是气若游丝。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眼睛由于突然睁开,受了外界强烈的刺激,瞳孔快速收缩,外界的影像就像是曝光过度的照片,先是一片炫目的刺白,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图像。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山坡下草地上那个令我难以忘怀的符号!我意识到我站在了Helen他们第一次完整地看到营地符号的位置。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意志的有意安排,我不得而知。
那曾经被翻过来的泥土长上了新草。但由于高矮有别,还是和周围的草形成了较大的反差,反倒令那个符号凸显出来。我尽量将看到过的录像画面与现在这个画面进行比较,在脑子中拼凑还原当初摄制组营地的原貌。我认出那个半封闭的图案缺口处就是当初四顶帐篷安扎的地方,呈现出长方形状。如果放上四顶帐篷,就恰好是一个环形锁的锁头,将缺口牢牢卡住。
我缓缓走下山坡,站在锁头的地方,内心的感觉就像是参加令人伤感的祭悼。我仿佛看到八个意气风发、生龙活虎的摄制组成员在篝火旁欢歌笑语的画面。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
我无意间低头,看到草地上露出一个红色塑料薄膜的一角。我好奇地动手去拽它,结果意外地带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十多盒HDV录像带。
这就是我几乎付上生命的代价所企图得到的东西吗?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我可不是异想天开的傻瓜,我宁愿相信那是某种安排。
7
当你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时,第一个念头是准备将它毁坏,你一定认为自己疯了吧?可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不得不这么想,我意识到我的使命也在此,不这么做,我只有死路一条。可以肯定,录像带中隐藏着重大的秘密,“它们”绝对不允许将这些画面泄露出去。事实上,“它们”一直就是这么做的。
Zachery一定拍到了对方的清晰画面。那天晚上他跑进原始森林后就与对方意外遭遇,对方的影像被记录在了录像带上。Zachery一直隐瞒着这个事实,自那天后性情大变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内心一直处在矛盾的交战中。
在毫无疑问可以扬名立万的关头,任何人都可能作出不理智的决定。虽然内心痛苦,但在灵魂深处的魔鬼的逼迫下,他最终作出了悲剧性的选择——将这个秘密独享。他将所有拍摄的录像带藏在自己帐篷的底下,然后试图将录像带带出去,也因此遭到“它们”的毒手。
尾声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我意识到那是来救我的。我从医院失踪的消息一定很快就在木鱼镇上流传开了。张队长可以轻易找到送我进山的出租车司机。他们来找我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我不得不抱怨他们来得太晚了。如果不是发生了刚才的事情,我可能已经躺在草地上昏迷不醒了。到了晚上,气温一旦降到零度以下,我就永远没有苏醒的可能——“长眠在神农架”恐怕会是人们用来祭奠我的悼词。
我拎着一袋子录像带拼命往山上跑。直升机在我的头顶附近盘旋。我能够听到张队长用扩音器对我大声呼喊,他劝我安静下来,他们会下来解救我。他们以为我疯了。
我跑到悬崖边,发现这里就是窦炎枪杀Helen之后纵身跳下去的地方。我没有犹豫,将那些录像带通通倒出来,把磁带从带盒中拽出来,扯断,然后扔下悬崖。从山下扬起的强劲的山风把磁带吹得飘向半空,洋洋洒洒十分壮观。
这时候,我忽然记起窦炎最后对Helen说的那番话——
“可是,也许我们还是让它们安静地待着更好。你没有感觉到吗?它们不希望被外界知晓。我跟它们在一起的时候,它们十分强烈地向我传达了传达信号,不希望我们向外界透露这些内容。”
当把所有的录像带都抛撒出去后,我无力地瘫倒在地,失去了知觉。我的眼前呈现出七彩的电磁噪波……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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