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慧,好像这个婢女是你宫里头的吧,你也有失察之嫌啊。是了,你方才因何要用铁券?”他语锋轻轻一转,将这两件事一并说出来,轻描淡写,不仅把火往张贵嫔身上引,又同时点明了我的安全,我有免死金牌在手,还有什么能治得了我?
我望向宇文护,他也正端倪着我,吟吟笑着,“大智慧,凡事都该自己用眼去瞧,就算是最亲的人,也不能两眼一闭就全信了。”
我连连点头,“谢义父教诲。”宇文护又给我上了一课,不论他这次相救是出于何目的,但一声“义父”我叫得绝对心甘情愿,说起来,比起我的亲生父亲,宇文护还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一声义父叫出口,宇文护自是一笑,宇文毓却是面色一寒,可宇文护哪里会理会他,只是轻轻地扣了扣我手中执着的金牌,我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朗声委屈道:“阮陌与张贵嫔被天王禁足于寝宫,却擅自离开**到前殿,罪上加罪,理当杖责四十。”
我毫不客气地把矛头对向了张贵嫔,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什么,那二十杖责我无论如何也要还给张贵嫔的。
宇文护点头沉吟,“的确该罚,不过若是加上你们失察之责,杖责四十却也是轻了吧?”
张贵嫔一听,身子都软瘫了,只是抱着宇文毓的大腿,“天王……天王救我,臣妾……臣妾再也不敢了。”
“天王,您说呢?非重刑无以示威,无以慑天下,北齐素来嚣张,我大周国本初定,若不以重典治天下,臣民难服。”宇文护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施压。
宇文毓铁青着一张脸,拳头渐渐地捏紧,听到张贵嫔的哭闹声,他却闭紧了双目,想着该如何为张贵嫔求情。
哪知道张贵嫔却突然间移动身子跪至我面前,她拽起我的裙摆,哭丧声让人听了好不心烦意乱,“阮贵嫔,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我以后……以后再不会那样对你,你信我好不好,就饶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在我面前的她哪里还有昔日的风采,云鬓散乱,妆容都花了,这模样就跟街上跪着乞讨的人一般,我下意识地看了宇文护一眼,烦乱地开了口,“大冢宰,其实四十大板已经是……”
话还没有说完,宇文护那双如鹰隼一般的眼就射出两道犀利的锋芒来,“大智慧,别告诉我,你就这点出息。”
那样的冷芒瞧得我只觉得心寒,我这是怎么了,他在为我出头,我居然犹豫不决,妇人之仁。
可就是那一犹豫的瞬间,旁边的张贵嫔却突然间歇斯底里起来,“阮陌,我杀了你!”我被她这气急败坏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却见一根长长的簪子朝我的面门而来,我只听见耳边有人高声叫了一声“小心!”,可我却来不及闪避,眼睛下意识地闭上,那簪子刺向我的印堂,我感到头皮一麻,心里头只想着这一次定然就死了,可那股麻意只持续了一会儿,并没有如我所料的剧烈疼痛。
我试着睁开眼,只见宇文护的右手二指夹住了停留在我面门的那柄金簪,张贵嫔无论如何是使不上力了。
我颇为感激地望向宇文护,却听他冷冷地说道:“若是在沙场上,你这半分犹豫足以要你死十次不止。”他只轻轻一弹,张贵嫔就犹如握住了烫手的山芋,慌不跌地松开手,金簪玎玲落地,她则被宇文护震得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地,抱着手臂动弹不得。
宇文毓脱口就喊道:“把她拦住!”几个太监已经飞快地上前围住了她。
我已经打了个寒噤,簪子不是利剑,可若非宇文护相救,我还是会被张贵嫔刺伤,这女人知道逃脱无望,无论如何都要把恨意发泄干净。
“大冢宰教诲的是,阮陌不敢大意了。”我收回目光,不经意间瞥见宇文毓,他的脸色有些奇怪,我想起刚才情急间听到的“小心”,莫不是他喊出来的?
宇文毓却已经怔怔地看着张贵嫔,就像是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你这是疯了吗?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以卵击石,杀她不可?”
地下的张贵嫔本来正拿眼恶狠狠地瞪着我,她这一簪子下去,更多加了一条罪名。听了宇文毓的话,缓缓地扭转头去瞧他,两行浊泪已经淌了出来,“深仇大恨,臣妾能和谁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无非……争夺的是天王的爱罢了。凭什么她就能得到那么多?凭什么天王为了她就可以置我们于不顾,在天王眼里,臣妾就是一钱不值……连个宫人都不如……”
“够了。”宇文毓不想再听下去,急急地打断。
而我再不会给她机会了,“天王,张贵嫔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妄图杀我,不知道宫廷之内同室操戈算不算大罪?这所有的罪状加起来,就算是杖责八十、一百杖也算是轻得了吧?”
宇文毓抿着唇,此时此刻他也知道张贵嫔是无论如何保不住了,“贵嫔张氏,出自寒门,缺教养德行,心胸狭隘,执拗善妒,屡教不改,今削其贵嫔封号,废为庶人。”
第六十六章 奸细耶?
这一声“废为庶人”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张贵嫔震惊地望向宇文毓,即使宇文毓恐吓过她多次,但这样的话真的从他口中说出来,她还是接受不了。
宇文护轻咳了一声,我下意识地看向他,他的眸子却向我投来一阵不满和暗示,我心里一凛,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张贵嫔这次是不死也不行了。
我望向宇文毓,不依不饶道:“一桩算一桩,天王废张贵嫔乃是因为她意图行刺,可她被废之前,就贸然出宫,这一条罪,怎么也该罚的,以儆效尤。”
宇文毓冷冷地看着我,“睚眦必报,阮陌,这才是真的你?”失神间,一方白绢已经从他的指尖飘落下来,随风缓缓地翩然着地,白绢上的字依稀可辨,“旧日终难忘,恩怨一朝了。”
我硬着心肠轻轻一笑,“若是过了我的底线,自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张贵嫔对我的恨已经太深,倘若她还留在这宫里,难保她会发了疯的再寻杀机,不是每一次我都会有宇文护在侧。
我走过去把地上的白绢捡了起来,扔到了张贵嫔的跟前,轻轻说道:“张贵嫔,其实这封信,阮陌是写给你的。”
张贵嫔的眼睛动了动,眸子里头闪着幽光,我对她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何写诛心二字吗?不知道张贵嫔有没有听说过诛心地狱?据说,在阳间有忘恩负义、为虎作伥、贪得无厌、争名夺利、妒忌为害等十六宗罪的人,死后就要被阎罗王发配到诛心地狱,凡是堕此狱者,都要被开膛破肚,抽肠取心,十分惨烈。张贵嫔,你怕不怕?”
“怕?”张贵嫔无声地笑了,“我入地狱?我被开膛破腹,抽肠剥心,那么你呢?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是。你我都逃不过诛心地狱。不止你我,不知有多少人都逃不过。”
其实,这里的所有人,死后都逃不出诛心地狱。
我不再说话,挺直了身体,将免死金牌贴身放好,重整衣衫,“不过那又如何。就算终要下地狱,要我选,我也宁愿推别人下去,而不是被人推进去。谁都免不了一死,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我说完这话,却见宇文护笑意盎然地看着我,宇文毓则一脸寒意地一样看着我。宇文护今晚是帮我除掉张贵嫔,可他又何尝不是在进一步地加大我和宇文毓的罅隙?为他必得的虎符进一步地加大筹码。
其实,于我而言是无所谓的。反正我和宇文毓本来就是恨不能对方去死的宿敌,只是互相演戏罢了。现在我既是宇文护光明正大的义女,宇文毓无论如何也不敢动我,这就足够了。
“哈哈!好啊!阮陌,那我就在地狱等着你,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张贵嫔突然间狂笑起来,模样狰狞极了,“阮陌,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你就等着吧!”她狂笑着,到最后却是呜咽起来,此时此刻她倒是彻底把她对我的嫉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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