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愉明知道不该这样想,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自责,因为在过去的这几年时间里,她已经无数次地沉浸在这种思绪里了。
司恬仿佛从她此刻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觉,连忙道:“是刚成团的那个夏天……原因么,她说,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就是突然地被拉走,并不是她的本意。”
纪愉听见前半句的时候,心中还在拉时间线,想到自己和司恬的联系就是在后面的那半年慢慢淡的,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她在意的人主动要远离她,而是情非得已。
但很快,她注意到了下半句的内容,有些迟疑地问道:“……她说?你、你的意思是,你们联系上了吗?”
司恬点了点头。
明明答案近在咫尺,纪愉忽然有些不敢去问对方的身份。
司恬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在无声地责备自己为什么不将事情早点道出,只能讪讪地用指尖捏着杂志的书脊,低声道:“我、我当时以为一直跟自己沟通的人是二人格,所以在她消失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也不敢去找你……我怕你觉得是我逼走了她……抱歉。”
纪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说:“没有,不是你的错,你也很好,司恬……这、这是你的名字,对吗?”
司恬点了点头:“嗯。”
随后她又说:“对不起,纪愉,如果我那时候去找你,告诉了你这些,后来我……我做了那傻事之后,你也不会那么痛苦……我听了你在节目上的那些采访,你说很遗憾你当时没能陪在她的身边,你以为是你没能救到她,其实……其实做这种傻事的人是我,所以你不要再内疚了,好吗?”
纪愉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又一次想起当时自己的心情,那些懊恼、痛苦如蛆附骨地追随着她,现在还扎根在她的灵魂里,让她每一次回想的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时间,她既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更多地觉得自己卑劣至极。
原来被生活逼的走投无路的,并不是她一直以来在意的那个“司恬”——
可是,世界上确实又发生了这样一个悲剧,站在她眼前的人,是真正从那网络暴力和亲情背叛里死过一次的人,纪愉不应当产生庆幸这种情绪,一点也不应该有。
她指尖扣着面前的茶杯,认真地看着司恬,摇了摇头跟她说:“如果没有你,我也没办法……和她认识,无论如何,我和你也算是间接相识一场,那时候我要是能到你身边,或者发现你的状态不好,后来……也不至于发生那样的事情,对吗?”
纪愉很轻地笑了一下,同司恬道:“你现在还能在这里,是一件很好的、值得庆祝的事情,不要把那些你不能控制的事情背负在自己身上,过去的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那些讨厌的人和事都已经离你远去了,你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司恬受她的情绪影响,也跟着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郑重应她:“好。”
她说:“纪愉,你也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俩是有些相似的,因为另一个“司恬”的出现,同时拯救了她们的人生,但是在对方突然的离去之后,她们便不可避免地有些慌乱,在这种情况里,一旦有一些悲剧发生在她们身上,剩下的事情就像是离轨的火车一样,朝着未知的危险里驶去。
……
纪愉自己能用话安慰司恬,却无法被相似的内容安抚。
可她还是努力表现得像是也变得积极了一样,暗暗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她出声问道:“那么……那个人,她……我、我能找到吗?”
纪愉想,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重新对此燃起希望。
司恬的目光却开始躲闪,最近这段时间,她陆续从孟忍冬那些略有些自嘲和不知如何赎罪的叙述里,感觉到了纪愉和对方度过的这四年并不愉快。
孟忍冬说她觉得纪愉从自己身边离开应该是解脱的。
毕竟她那四年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
而现在……
司恬禁不住地猜测,若是跟纪愉说了孟忍冬的真相,纪愉会不会感到一点崩溃?
那种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是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的感觉……应当是有些绝望的吧。
司恬在举棋不定的情况下,习惯地选择了转移话题:“要不,我们先吃个早餐?”
纪愉看着她突然跳跃话题,忽地意识到这是司恬第二次绕开关于那人真实身份的话题,看见餐厅的服务员将先前点的那些早点一笼笼地送上来,也看着司恬慢慢地取出一个梅菜干的包子,撕开上面的包装纸,慢慢地送进嘴里,像个小仓鼠一样低头专注地吃东西。
纪愉耐心地等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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