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坐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花时间与耐心将几根电缆的外皮剥开一点,再剥开一点,裸露的铜线中流淌而过的电,变成孕育火的载体。而今天,我将这些铜线以极近的距离搭接上,中间只隔了层卫生纸。
铜线会不断热,搭在一起、将短路却又有丝间隔的铜线只会热得更快,纸被烧掉只是时间问题。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我抽空偷偷溜溜出来一趟,将控制网吧送电的断路器卡死,确保无论里面的电线如何短路,电力供应都不会被切断。
然后,我果然等到了一场盛筵!
冲天的火光在人们的尖叫声中疯狂舞动,带着我对肖姐的全部爱慕与悔恨,带着我对这帮致肖姐于死地的人全部愤怒与憎恨,席卷了一切。
119的消防车开不进来。这片破旧的城区本就是被遗忘的地界,只有城市中最低收入者才会选择在这里居住,为了能多隔出些房屋,原住民们私搭乱建了好多年,一条宽敞平直的大马路就这样一点点被搭成窄窄的胡同。
警灯在五百米远的外面闪烁着,消防员们只能抱着消防水带跑步向网吧靠拢,无奈最近的一个消防栓里根本没水,附近居民家中也没有合适能引出水的地方。
火虽然起得急,展得也算迅猛,但是网吧的大门夜里并没有锁,被惊醒的网虫们争先恐后地逃了出来,只有几个腿脚慢的倒霉蛋有些轻微烧伤。
没有人员被困,没有可用水源,消防员们能做的实在有限,在疏散了周围几家可能被火势威胁的住宅后,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网吧一点点被火焰吞噬。
幸好,今天没有风,到得下午,火势渐小后,消防员人手一个干粉灭火器对着剩余火势进行镇压,没多久,最后一丁点隐患也彻底熄灭。
我站在围观人群里,从头到尾欣赏了一场大火带来的视觉冲击,虽然离得远了些,没有感受到火的热情,但是它优美的舞姿还是取悦了我。
这场火,可以说烧得恰到好处,除了网吧,四周的建筑只有外墙有些漆黑,其余并未受到波及,网吧的屋顶和大门烧了个精光,但内里陈设还能看出原来的样子,百十来台烧焦的电脑整齐地摆放着,冒着黑烟。
那小混混像死了爹一样坐在门口号啕大哭,谁劝都没用。也难怪,刚刚花了不少钱又装修又更新设备的,结果本儿还没回来呢就一把火全毁了,他能不哭吗?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早就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活该!你以为你们逼死了肖姐,什么代价都不用付,还能得到她唯一留下的心血吗?做你的春秋白日大梦去吧!
当天夜里,我告别父母,离开了这座我出生和成长的城市。
我想,前二十年我活得像条狗,之后的人生,难道还能比这更差吗?
结果现实给我上了最精彩最生动的一课。
七年后的今天,我坐在还未竣工大楼的顶层脚手架上,抽着最廉价的香烟,俯瞰着灯火辉煌的这座城市。
h市,比我来的地方偏北,却又不够北,冬天的这里,也没有暖气,冻得人连伸出手来都需要勇气,更别说坐在顶层四面透风的地方了。寒风呼呼地刮,我用很大力气才能抽到一口烟。
27岁的我,仍然一事无成,过一天算一天地混日子。
工地的生活,单调得乏味,工友们都是大老粗,除了干活就是晚上躺在大通铺上开些带颜色的玩笑,他们大多三四十岁,在老家盖了新房,结婚生子,只有我,漂泊在城市里,找不到安定下来的理由。
大家很默契地绝口不提关于未来的话题,因为每个人的未来都很明确:即使是身为城市建设者的一员,谁都清楚,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不可能属于我们。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这就是现实,让你不得不低头。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我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再不想如此默默无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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