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起身,附近传来救兵的呼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催他快回家,然后匆忙离场。
回到租房,柳尧章正翘首等待,见面便拉住她询问,听完情况更焦虑了。
“苏韵有没有看出万里春和你认识?”
“应该看出来了吧。”
“那就糟了,也许他本无意害你,现在知道你的熟人要取他性命,出于自保也会和你敌对啊。”
这点柳竹秋已想到了,过去她很排斥将自身命运寄托在他人的良心上,今日仿佛命中注定,必须接受这场赌博,为善本就伴随着风险,要不怎么说“杀身成仁”呢?
多想无益,她让柳尧章先回去,独自在书房枯坐,等候命运安排。
三更天将至,有人敲响院门。
她戒慎地近前质问:“谁啊?”
门缝里钻进一个纤柔悦耳带着犹豫羞怯的少年音:“是我,苏韵。”
柳竹秋吃惊,警惕道:“你来做什么?”
“……来还您斗篷,就我一个,没别人。”
柳竹秋迟疑片刻,打开院门,当真只看到他一人。
苏韵披着大红猩猩毡,脚穿毛靴,已经过了休整。见面先向她深深揖拜,小心请求。
“我想和您说几句话,行吗?”
巡夜兵丁随时会来,撞上又是麻烦,柳竹秋叫他进来,关了门,领到书房里。
苏韵将她的斗篷整齐地搭在椅背上,缩手缩脚干站着,活像初进主家的小妾,唯恐行为失当惹她不快。
柳竹秋想知道他违反宵禁冒险前来的目的,叫他坐下,他反而屈膝跪倒,咚咚咚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为何?”
少年咬着下唇说:“您想必已看过小人的信件,您救护家姐和外甥,适才又救了小人性命,小人理当叩拜。”
柳竹秋细瞅他比那文娘子俊秀得多,但眉眼确有几分相似,正在判断,苏韵猝然发问:“您认识刚才那个黑衣人,对吗?”
看她脸绷得更紧,他忙说:“小人无意问责,只想知道那人为何要杀我。”
柳竹秋反问:“你今天没向人拆穿我的身份,真是因为我救过你姐姐?”
苏韵点点头,又微微摇头,烛光下看不出他脸色变化,眼眸里的波动却已清晰带出娇羞。
“在与家姐团聚前,小人就已十分倾慕小姐了。”
他说“小姐”定是指柳竹秋,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在狄夫人的寿宴上,柳竹秋不明白自己当时的举动有哪点值得他倾慕。
苏韵含羞说明:“您在那首诗的最后两句写道‘都云丽质平生就,十载勤修宁在天。’,小人略生得像个人样,平日夸我的不少,可那些人都只看中皮相,何曾在意我为修行这门行当付出过多少血汗。能看到小人光鲜背后所藏苦楚的,至今只有小姐一人。小人每次思及都分外感念。”
柳竹秋那会儿调戏他的成分居多,并无多少怜惜,只因性别使然,看待事物的角度比男人们多了些温情,才歪打正着击中苏韵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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