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呆住了,半天没吭声,就这般在门口僵立着,显见赵霁云说的话惊到她了。
饶是民风再开放,已婚妇人夜宿外男家这般的事情也是极离谱出格的,她又忍不住想,是否世族间相处真不像小民这般拘谨?难不成世族女眷也可去外男家中单独夜宿?
禾衣又想起方才赵霁云说的,去龙鳞卫千户窦山家别说是夜宿就是白日在那雕琢玉石都令她不能忍,可若是去赵家竟是没那样难以忍受了。
好歹,赵霁云是丈夫的挚交好友,再者,玉铺单子上白纸黑字写着,要么按时交货,要么便赔万两银,陶家几口人都卖了都赔不起万两银,只能按时交货。
可禾衣却张不开口答应,心里想着若是李齐光在就好了。
但他却不在。
赵霁云也没有吭声,他便站在门口,居高临下打量着身前女子,看她明净温软的脸庞上秀眉拢起拧出一片愁,红润的唇抿了又抿,看她一双沉静的杏眼耷拉着,睫毛浓浓地垂下来,无处不昭显着不愿二字。
他唇角翘着,可眼底却一片冷色恼意,温润隽美面容也被那寒意浸染。
不愿?李家如此狭小逼仄之地,她住得眉开眼笑,怡然自得,赵府曲径通幽,屋宅宽阔,园中景林迷人,四季如春,她倒不愿了?
禾衣沉思许久,自然也思不出个妥当法子来,赵霁云所说恐怕已是他向那窦山讨来的人情了,她又怎好意思辜负这番心意?
毕竟,赵霁云也不过是丈夫的好友,帮陶家已经是仁至义尽。
想明白这些,她的心便定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邀请赵霁云先进屋喝一杯茶,她轻声说:“此事不算小事,你先进屋来坐一坐,外边天冷。”
赵霁云脸色恢复了温和,轻轻笑着说好,抬腿进屋。
他没带青川,只一人来,禾衣也没看到外边有马车,不知他是怎么来的,但也没多问。
禾衣将他迎到堂屋,又泡了一壶茶,这会儿她从容许多了,文静脸庞抬起来看他,因着现在正是用饭的时候,她便自然寒暄道:“赵公子可是用过饭了?”
赵霁云笑着说:“在外应酬用过饭才是过来的,嫂夫人。”他稍稍顿了顿,桃花眼朝她看去,温吞春水般,他的声音带着熟稔的亲昵,“我早就想说了,只一直没机会,以我与李兄的交情,不用唤我赵公子,只叫我名字就行,或者,叫我表字,元钧。”
元、钧。
这两个字赵霁云说得极慢。
陶禾衣从来没听过李齐光叫赵霁云表字,只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又听赵霁云温柔着声道:“李兄认识我时,我还未取表字,后来便习惯了唤我云弟,才是没喊过我元钧。”
可即便如此,表字向来是亲近之人叫的,连丈夫都不叫赵霁云的表字,她怎好叫呢?
但叫赵公子确实也有些刻意生疏了一些,她又叫不出“云弟”这两个字,他比她大了四岁,所以禾衣思忖一番,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那我就叫你霁云吧。”
禾衣慢吞吞在一旁坐下,双手叠交放在膝上,又安静了会儿,才是抬起眼看赵霁云,声音很轻:“不知霁云后院可有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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