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今早起来依然浑身酸软无力,但她不愿再继续躺下去,喝了药后见今日外面天气甚好,便由着麦黄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出去院子里走了走。
钱娘子风风火火到含玉院时,见到的便是禾衣素白着一张脸披着件斗篷站在梅树下的身影,秀丽婉约,清艳至极,比起往日更添一分病弱之美,妙如仙娥。
她忍不住放缓了步调,不忍心就此破坏了那氛围,只屏住了呼吸在廊下也静静看了会儿。
美人自古多愁,愁的是有那样的美貌却无足够的出身护住自已。陶禾衣是徐州城区区一介玉雕师的女儿,即便嫁作人妇,被权贵偶尔瞧见一眼,便足够毁去如今平静的生活啊。
钱娘子心中喟叹,却又觉得陶禾衣这般从里至外都如同美玉的女郎本就不该就嫁给一个平庸病弱的男人。
那李齐光有什么?身子瘦削如枯骨,脸色常年苍白,文弱书生连科举都不能考完,平日里也常待在书院里,连个陪伴都没有,容貌也不过清秀,哪里比得过赵五爷?
赵五爷出身侯门,容貌俊美清隽,性子……往日里瞧着便温润如玉,为了赢得女郎欢心如此费尽心机,只求陶禾衣一个心甘情愿,多好啊?依她看来,若赵五爷真的用那权势直接强夺了陶禾衣,李家与陶家又能说什么?他有的是手段。
可他如今使的却是如此温吞的法子,只想一点点蚕食陶禾衣那颗向着李齐光的心,这便说明,赵五爷待陶禾衣之真心啊!他贪的不是她的身子,是她的人。
钱娘子如此这般想着,脸就红了,仿佛被赵霁云如此费尽力气对待的人是她一般。
一阵风吹过,她忽然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重新抬眼看向院中的陶禾衣,心中真心只盼她能早日拎得清一些跟了赵五爷。毕竟,没了赵五爷,还有张三李四,李齐光可护不住她,到时,那些个张三李四可没赵五爷这般怀柔手段了。
更何况,李齐光瞧着是寿命不长的,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呢?
钱娘子心中这般想着,重新抬腿朝院子走去,声音高昂带笑:“陶娘子!”
禾衣盯着梅花发呆,想着以她如今的身子刻刀都拿不稳,没法去雕琢玉石,心中有些焦急,听到钱娘子的声音,偏头看去。
钱娘子总是穿得花红柳绿,喜气洋洋,大冬天的看到那般艳丽的色彩,禾衣看了忍不住轻轻牵起唇角笑了一下,“钱娘子。”
“天儿这般冷,怎不在屋里躺着休息呢!”钱娘子热情地过来挽住禾衣的手,如此嗔怪道。
禾衣便柔柔一笑,“总躺着也没劲。”她顿了顿,又说,“且我在赵家是为着完成千户大人的那尊玉雕,并不是为了多休息。”
她如此说,总是受到昨日之事的影响,是说给旁人听,也是说给自已听。
钱娘子便道:“那也要顾着点自已身子,我瞧你手冰冰凉,怕是在外面也待了些时间了,还是跟我进屋吧!我有事与你说呢!”
禾衣还不想进屋里,一进去,她总会想起昨日醒来看到自已依偎在赵霁云怀里的场景,她想在院子里透透气。
可钱娘子是赵霁云的表侄孙女,算得上这座赵宅的半个主人,禾衣还是顺从地跟着她走了进去,毕竟她只是个借住在这里的匠人。
是的,禾衣想,她只是个玉雕师傅。
钱娘子拉着禾衣坐下,随后忽然就有些迟疑地说:“你可认识那教坊司的许玉荷?”
教坊司在各地都有,徐州城教坊司里的许玉荷,禾衣当然算得上是认识的,她点了点头,微微蹙了眉头,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解,不知钱娘子怎么忽然提起她。
钱娘子便从袖子里抽出封信来,递给禾衣,一边观察着她神色,一边道:“前两日那许玉荷忽然让人送了封信过来,指明是给你的,那时你还病得重,我便替你收下了。”
禾衣听罢,简直越发摸不着头脑,许玉荷给李齐光写信她还觉得正常一些,给她写信?
她接过信来,也没犹豫,当着钱娘子的面就拆开阅读。
信上满满当当写满了字,那许玉荷曾是县令女儿,自小也是读书习字的,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婉柔,只禾衣读了信上内容却是心情低落、怔然还有担忧。
却说三日前,许玉荷作为歌伎去了城中权贵潘文隆在城外的别院助兴,只那姓潘的惯是个玩弄女子的,兴头上总爱用些器具对女子施虐,许玉荷去了那儿见到同去的歌伎被虐得体无完肤,心中生了惧意,偏又逃不脱,便偷偷叫了一个往常交好的小厮出去递信找人求救。
东篱书院离那别院不远,许玉荷的求救信自然是送去了那儿给李齐光。
李齐光性子温和良善,哪里能禁得住许玉荷这般哭诉哀求,当下没有犹豫,便带着方书二人去了那别院救许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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