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家公遥指着大嫂亲戚桌上的一个满面油光水滑的富态的中年男人说: “那是大嫂的一位香港来的叔叔,在本市开一个规模不小的工厂,香港内地两边跑,很忙的。现在他能来参加我们的婚宴,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文青便有些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点头笑笑。家公又笑对文青说,“大哥结婚时,请了六十桌,连当时的市长都请来了,光酒席钱就花了五六万……”家婆也笑说:“大嫂结婚时,又要这个聘金又要那个聘礼的,婚礼也全按当地的一套风俗规矩来办,繁琐得很,辛苦得不得了,不像你们这么简单轻松。”文青听了只是笑笑,心里也不羡慕,也不以为然。
如果文青知道今后她在婆家的尊严与地位都与婚礼的规模排场、公婆的辛苦程度完全成正比,此刻她就不会如此平静、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曲尽人散,一同回到他们一家六口住的、二百四十平复式的新房子里,冲完凉出来,文青听到家婆房里有说笑声,便想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一天的酒席账单、红包人情,文青全不知晓,也没有人和她说;除了下午酒席前麦田把一位阿姨给的一千元红包放到文青的背包中,以及在入席前一个表姐直接把五百元的红包递到文青手上,其余到文青手里的,不过是些一百二百或更零散的利是。
文青径直向房内走去。一脚刚跨进门,正在家长里短有说有笑的家婆大嫂二人嘎然而止,一起冷眼打量着迎面走来的文青,然后相视一下,收起表情各自走开。文青心里像被什么猛地蛰了一下,尖锐的刺痛,脸上便有些讪讪的,脚下却不知是进是退好了。顿了顿,便转身走了出去。待文青转过身,家婆大嫂二人复又聚头,继续吱吱喳喳嘻嘻哈哈,那声音和刚才的眼神,让文青如背锋芒。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礼金三千六
3礼金三千六
第二天一早,文青夫妇、公婆、以及文青父母一行六人,坐上了长途汽车,直奔文青父母家。临行前,家婆笑着对文青说:“我什么都没买。”语气担定、笑容坦然、理直气壮,并无愧色。文青倒笑得有些尴尬,仿佛没做事的是自己,又懊悔昨天无论多忙,都该亲自去买的,不该劳烦别人。文青昨天在家婆出门去超市买菜前,顺便提醒她买一点面包、饮用水之类的,今天车上吃,因为长途车要坐六七个小时。后来文青才想到,家婆说的并不是“忘了买”,而是压根就“没买”——她不买。你吹啊?
麦田的亲戚开车送她们去长途汽车站,下车时家婆看到车里有一箱子小瓶装的纯净水,就说要拿几瓶路上喝。亲戚一口答应。家婆便拿了四瓶,叫文青再拿两瓶,便自己开车门出去。弓着的身子才出了一半,掉转头又叮嘱文青第二遍:“再拿两瓶就行了,不要多拿。”说着,才出去了。
长途汽车行至一半,又是家婆嚷饿,要吃东西。路边的小饭馆怕食物不干净,于是去小卖部。文青拿着家婆选的一筒饼干,自己提了两瓶矿泉水,走去买单。
上车后不久,文青和父亲就打电话给家乡的亲戚,安排下午和晚上的饭局,并亲自点好丰盛的菜肴。公婆第一次来,文青和父母都很紧张,衣食住行全都一一尽心尽力打点,生怕有哪一丁点委屈了他们。
六个小时的颠簸之后,如约到县城文青亲戚家开的大排档吃饭。文青生怕父母事先为公婆安排的宾馆条件不好,匆匆扒了半碗饭,便要亲自先去看视,心里打算若不好趁他们吃饭时立即换宾馆。母亲出席,带文青去看。原本父母说就让公婆住家里,但是文青怕家里太简陋,坚持让他们住条件较好的宾馆。
母亲刚将文青带进订好的房间,一阵刺鼻的臊臭味便扑面而来,原来门口正对着小卫生间。文青顾不得许多,先进里面去看。房间很窄,模糊的白墙壁上有许多深浅不一、形状各异的斑块,双人床上歪着一套松松垮垮的、像医院一样的白色被单枕头褥子,脏灰油腻得形迹可疑,走近还微微闻到一股馊霉味,母亲说是已换了新的。“那还不如住我们自己家,至少房间东西都是干净的。”文青皱着眉说。
文青立即决定要换宾馆,马上叫了一辆载客三轮车,匆匆赶去街中心的县招待所找房。母女俩正忙乱中,突然接到父亲电话,说不用找了,公婆愿意住家里,因为他对他们解释说,文青怕家里不够高档,才去找宾馆。文青和母亲正在埋怨他多口,不该说的都说,家婆已经抢过电话来说了一通,叫文青母女马上回去,说找好了宾馆他们也不住,就住在家里;而他们已经到家了,正在参观新房。
文青母女只好赶回来。大家一同去看新房。文青一踏进房门,迎面一张一米八宽的簇新深枣红色雕刻大木床,一顶时新浅粉栗色方顶蚊帐,四角束起,显出美丽的褶皱花边;床头的白墙上,一个大红双喜字醒目地贴在正中间;一床簇新深秋香色枕头被褥排列整齐,色泽艳丽、图案繁复,被子沿床边掀起一个大三角,上面压着另一床同样折叠成三角形的金黄色大花簇新软厚毛毯,另外几张折叠整齐的簇新薄被单,上面放着一小束由一根红头绳扎着的翠绿的柏枝桂叶等,最上面密密满满的撒了一床爆米花、带壳的谷子、还有些像麦子的、叫不出名字的、颗粒状谷物,夜里睡觉时,文青将这些谷物匆匆拨向一边,便发出一阵一阵沙哑的、好听的“唦唦”声。床右边靠墙立着一壁文青以前自己买的半新乳白色大方格子大书柜,几十个格子里摆满了文青以前的书、父母新放进去的工艺品、小玩艺、花红柳绿的塑料花、杯盘果碟等,书柜两旁各立一个一米高的暗红色细颈高腰浑圆木雕花瓶;左边窗前一挂簇新大花窗帘;外摆一个簇新三门木衣柜。房间虽窄,仍觉满目眼花缭乱、喜气洋洋。
家婆在一旁喃喃地自言自语:“啧啧,真漂亮,相比之下我们那边的新房实在太简陋了……”她竟不由自主地将这话重复了好几遍。文青的母亲笑说,东西是他们陆续买好布置的;出门前他们特特请了协理婚事的大姑大姨来帮忙,摆好意头、装饰等东西,等文青他们回来。
参观完新房,六人回到客厅里,坐定休息。茶几上摆了满满两三盘时鲜水果,文青及父母忙着斟茶递水、找刀子削好水果递过去。这时精瘦的家婆从她的小挎包里数出薄薄的一小叠粉红色的“大团结”,笑着向文青父母说:“这是我们给你们办酒席的钱,三千六。上次你们说酒席钱一桌是五百多元,我们就按六百来算,一共六桌,六六三千六,”顿了顿,继续笑吟吟地说,“不够的你们就自己贴吧。”说着,托着钞票的、干瘦的手递出来。
三千六。
文青觉得很突兀,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但也说不上是哪里不舒服、是为什么,以致于后来父母是什么反应、母亲是怎么接过家婆的钱的、他们说了什么,文青全没有印象,只觉脑袋迷迷蒙蒙的,耳边一阵嗡嗡。文青依稀记起,婚前一次家婆随口问起她父母家酒席一桌多少钱时,文青也没多想,随口就把父母才在电话里说的、饭店的报价直接报出来——那个价钱单是饭菜钱,另外烟酒糖饼、红包人情、迎来送往、婚礼筹备等等其他种种费用还不在内,却没想到那就是家婆给女方办婚礼钱的参照标准。
接下来的几天,文青忙得根本没有时间思想。在文青父母家的一大半时间里,文青带着公婆、由父母陪同,去了两个当地最著名的旅游景点——家婆一开始就嚷着,这两三年因为带哥嫂的孩子,都没有时间去旅游了,这一次来,都是大哥请了几天假照顾孩子和跟他们一起住的外婆,她才能出来,于是文青就努力尽她的地主之宜,尽力满足家婆的这个愿望,以致于自己的婚礼,倒似乎成了次要的,只剩下半天的时间准备及操办。文青忙得只能到凌晨十二点半才有时间洗头洗澡。甚至公婆的换洗衣服,家婆都递给了文青去洗晾。
在景区山上,大家都玩得兴致盎然。文青母亲在和女儿一起去洗手间时,偶然问起:“奇怪,别人家的母亲都是跟儿子住,麦田的外婆也有儿子,为什么却跟女儿住?”文青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下山时文青正好走在家婆身边,离前面的人有一大截,便好奇地问起来:“为什么外婆不和舅舅住,而和你们一起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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