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斌冷笑。“龙老二,你倒说得轻松。站在街上几乎给一剑砍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他妈的!”龙拜一时忍耐不住。他深吸一口气,语声回复平静。他从狄斌手上拿过那枝断箭。“这一箭交给你来射,你会怎么想?”
狄斌语塞。他想象得到龙拜射那一箭时的心情。假如偏了一点怎么办?他想象沾满汗的双手挽着弓箭,屏住呼吸,闭起一边眼睛,只听见雨声与自己的心跳声……假如射中了心脏怎么办?
“为什么?”狄斌用手掩着额头。
“为了我们的将来。”
“值得这样做吗?连庞祭酒也……他待老大就像儿子啊……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们没有资格决定。”龙拜说。“记得吗?我们早就把性命交了给他。他这次也付出了重大的代价……”
“这一箭?”
“还有……”说话的是镰首。“他的儿子。”
李兰就躺在于润生的身边。他们无法相拥而睡。两人的身体都太虚弱。只有贴近的一只手紧紧互握着。
他们都在假装睡觉,李兰闭着的眼皮在颤抖,泪水沿眼角流下。她感觉下腹处有一种冷冷的空虚感觉。那亲密的小生命永远离开了……她强忍着不放声哭泣。她不想惊动受伤的丈夫。她也为了难产而感到羞愧。她无法忘记几个月前,当大夫断定她有身孕时,于润生那忘形的笑容——他毫无保留地暴露自己的感情是多么罕有的事……
——而我竟保不住这孩子……
于润生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仰视空无一物的黑暗屋顶。
他没有看见孩子的遗体。镰首把那头脸变成紫黑色的胎尸抱走了。脐带缠住了颈项。
于润生什么也没有想。他不想再想,要是他的家那时候没有给包围,要是及时把大夫请过去……不,也许结果都是一样。
也许。
然而于润生已决定:这一生也不会把事实告诉妻子。
他感到愤怒。不是因为他的敌人。不是因为庞文英。不是因为李兰。更不是因为自己。
他只是无法接受,世界上有他不能控制的事情。
第五章 心无罣碍
“丰义隆”二祭酒庞文英的丧礼就在他死后三天举行,是漂城历史上最大的冥仪。漂城里几乎每一条街道都散满纸钱。州内邻近城乡的官吏都到来吊唁,轮候鞠躬上香的人龙从正中路的“丰义隆漂城分行”大门一直延伸出安东大街。赌坊娼馆这一天都乖乖歇业,全城的妓女都穿着素服。致祭者送来的奠酒一一放在分行大门两旁,堆得跟墙壁一样高。最高兴的是城里的乞丐——“丰义隆”施派的五大窝素菜米饭是他们久未尝过的美食。
可是庞祭酒不会在漂城入土,“丰义隆”的中兴功臣只能葬在首都,掌柜文四喜已打点好运送棺木的准备。至于保存遗体则很简单,那是“丰义隆”拥有最多的材料——盐。
唁客直至深夜方始散去。守灵的晚上,庞文英的棺木停在“漂城分行”后堂的中央,左右伴着他两个门生。
于润生倦容满脸地坐在交椅上,那箭伤仍间歇地作痛,可是作为庞祭酒权力的继承者,他必须主持这个丧礼。
灵堂里其他的人都站着,成半圆围绕着三副棺木:龙拜、齐楚、镰首、狄斌、叶毅、吴朝翼、枣七、雷义、文四喜、陆隼,还有花雀五。
花雀五一身孝服装扮,他毕竟是庞文英的义子。
“茅公雷……”于润生以虚弱的声音问。“你确定他已回京都去?”
“嗯。”文四喜点点头。“他要把消息尽快带回总行。”
于润生环视他眼前的这些男人。他们是他权力的基石。
在这灵堂里所有人都分享了一个秘密。
他们都尊敬庞文英,可是这事情跟尊敬与否无关。
狄斌想:也许自从两年多前那次“丰义隆”韩老板生病的事件开始,于老大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没有人知道身体羸弱的韩老板还会活多久。要是他比庞文英先死,“丰义隆”的权力斗争就马上要在“三杯祭酒”之间展开。年老的庞文英不可能再激起争雄之心——于润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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