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宫墙之上疲惫不堪的卫兵眼中的,正是徐徐如林的银色洪流,银色的盔甲,褐色的长袍,如林的长戟,斧刃之上闪耀着阳光,雪亮一片。
骑士们出现在了内城的另一侧,正在越过之前沙盗们打开的那个塔楼的口子,他们如同站在那里的天际之上,在外城的城头之上形成一条亮银色的细线。
而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骑士们的身畔。
爱尔娜扶着自己破破烂烂的构装,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用力擦了一下风镜,以确认自己并不是看错了。但她忽然之间,张开了嘴巴。
是他们回来了。
一旁的拉瓦莉早已含着泪花,当一声手中弯刀也落在城头之上,她紧咬着嘴唇,回过头去,用手背用力擦了一下眼角。
身形高大的努尔曼伯爵正回过头去,看着自己身畔的骑士们,他有些沉默,面前是一片狼藉的奎斯塔克,是摇摇欲坠的卡珊宫,是自己生死未卜的女儿。
是半空之上那孕育的邪恶力量,那一位正在降生的黑暗神祇,是漫天飞舞的怪物,与地面上如海如潮一样的扭曲生物。
但他只沉默着拉下面罩,拔出鞘间的弯刀,指向前方。
沉默无言,但却像是在述说着他心中的话语——
‘去吧,我的孩子们。我要求你们去救我的女儿,如同拯救自己的女儿。’
‘去吧,年轻人们,我要求你们去救国王的儿子,如同拯救伊斯塔尼人的儿子。’
‘去救下今日这里的所有人,抑或战死在这片土地上,而我等将头枕在刀刃之上,只如同安眠。’
‘伊斯塔尼人曾为荣誉而战,而今日亦然。’
正如诗篇之上所描述,那昔日的伟大战争之中一样。
骑士们一排排动了起来,他们正放平手中的长矛,如同泻地的水银,从塔楼废墟的缺口之上,从人们视野的边际之上,一泻直下。
在黑沉沉的,有扭曲的生物构成的海洋之上,伊斯塔尼亚人的旗帜,在徐徐前进着。
所有人都看到了。
“陛下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声,那接二连三的欢呼,便响彻云霄。
“是陛下回来了!”
远远的声音,一直传入了内庭之后。
德兰听着那个声音,并回过头去。而身畔的少女,正柔弱地靠在那张巨大的椅子之上,偏着头,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也一动不动。
她肌肤苍白得好像是雪花的颜色,吹弹可破,而安静得好像一个梦境,正沉沉睡去,任谁也叫不醒来。那巨大的椅子,则像是一只王座,其上长眠着一位纯洁无瑕的公主。
直到轻轻的脚步声好像分开了人群。
大臣之中传来议论纷纷的声音,但这些声音皆一一低沉了下去。
巴巴尔坦穿着一件染满鲜血的斗篷,走到那庭院之间,他看着那安静地睡去的少女,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温柔之色。
他轻轻停下了脚步,好像生怕吵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样,脱下斗篷,交给一旁的侍者。而他的小女儿正立于一旁,手中捧着自己母亲的木像,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奇特地看着面前那睡去的少女。
她心中原本还曾有一些不满与嫉妒,对于这位由自己父王所取名的,与自己同名的少女。
可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过是来自于那位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的母后。
看着那张安静的面庞,小公主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奇特的感觉,鼻子尖竟隐隐有些发酸,眼睛好像蒙了一层雾气。
那毕竟是她母后的面孔啊——
那过去的记忆,好像是静静流淌入她的心中。
巴巴尔坦轻轻来到少女身边,将手放在她的如雪的额头之上,那轻柔的动作,如同在抚摸自己女儿的面庞一般。
他并未开口,但一个声音先从身后传来。
“父亲,”阿勒夫也带着赛舍尔从人群背后走了出来,“德兰先生已经和我说过了,但阿菲法小姐本身并不是这个错误的一部分,她没有必要为了任何人而牺牲自己——”
“真正应当为此负责的,是我们,”他停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还记得你从小就教导我,要保护好弟弟与妹妹们,何况我也是伊斯塔尼亚人,有义务守护这片土地。”
“所以,我也是您的儿子,请允许我来替代阿菲法小姐……”
但巴巴尔坦并未像是过去一样,打断对方,而是看着这位自己的长子,等对方说完之后,才摇了摇头:“阿勒夫,你是这片土地未来的王者,你清楚一位国王应当尽到什么样的责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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