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总管……”林怀安见是熟人,立刻眼泪汪汪的。“我……三少爷他……他……”
“别结结巴巴的,肯定又是你误事。”他没好气道,眼角瞥了眼璇玑,但愿那丫鬟没觉得什么特异之处而逃之夭夭。他严禁下人们私议三少爷的事,要谁敢说,谁就可以滚回去吃老家,因而新来的一批丫鬟们不知上古园里的麻烦。
林怀安是他一眼看中的,直觉认为她讨喜而不认生,见人说话也甜,是人见人爱的小丫鬟,年纪是轻了点,但应该适合服侍三少爷的,所以私下将她调来这里晨昏服侍聂封隐,倒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同样戏码天天上演,他朝璇玑摆了摆手,说道:“你就待在这里,我去去就来,别乱走……园子大,要是迷了路,可没人有时间找你。”他硬抓着怀安的手往上古楼里走。
璇玑站在原地一会儿。夏风拂面,暖暖的,比起天未亮的冷死人气温要舒服许多,她唇畔带笑,沿着庭院徐缓的走着。
打她进聂府后,就没有一刻的闲散,从早到晚尽做劳动工作,第一天搬着棉被往太阳下晒,搬得她头昏眼花,手脚发软,不敢喊苦,怕引人注意,整个人就像发皱的梅子,沾了枕就沉沉睡去。如今已月余,身子骨还是微微酸痛,但显然好多了,现下偷了闲,轻松得又想眼梦周公——
“是谁准你进来的?”暴喝声惊跑璇玑的瞌睡虫,她连忙张开眼,瞧见的是一个坐轮椅的男子。
他的面容没有聂元阳来得好看,阴沉而刚硬,黑眸里是爆发的火气,薄唇紧紧抿着。
璇玑的脸色顿时失了血,头昏眼花的。是天热了吧?只觉整个人要虚脱了。
“没瞧过瘸腿的主子吗?”怒火又起,迎面掷来蓝皮的东西,力道之猛打中了近距离的她。
她踉跄退了下,跌坐在地。落在地上的蓝皮东西是本小说。她怔怔的,眼睛花花的一片白雾,好半晌才凝聚了焦点。
他依旧是坐在轮椅上,身穿着深色的袍子,双腿让薄薄的毯子给盖住。他的身后跟着元总管……
他的上衣华丽,显而易见的是聂府其中之一的主子。
胸口猛然痛缩了起来,有点……莫名的失落。
“你哑巴了?”
“我……”回了神,忙拾起书站起。“奴婢璇玑。”双腿还有点软,不敢置信,不敢置信!
“是谁准你滚进来的?”聂封隐瞪着她,是吃人的眼神。
“奴婢……”璇玑迅速瞧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元总管。他的眼冷冷的看着她,像跟聂封隐同出一气。是他叫她在这里等的,不是吗?
“上古园不进女子,不进生人,你是向天借了什么胆,敢走进一步?”他凶狠的眯了眼,看着那本蓝皮小说让她紧握在胸前,不由怒从心起。“我的书岂容女人沾污,把书烧了,把她赶出去!”
烧书?她微微一惊。这岂会是爱书人的作风?她瞧见他身后的元总管跨步走来,直觉退了一步。“元……”元总管的眼睛是冷的,没有感情的,像瞧陌路人似的盯着她。
他有元总管的相貌,却……没有元总管那种外冷内热的性子。
明知在府里不多事不多言,方为明哲保身之道,但教她亲眼瞧着一本书烧成灰烬……那就像割了她心头的一块肉一般。
她紧紧抱着,避开他抢书的动作,急急跪下:“少爷不想要书,就请赐给璇玑吧!”
“给你?”他的眼充满轻蔑。“就算我用过的破鞋子,也轮不到你来珍藏。把书烧了,朝生。”
元朝生抓住书尾,她一急,想拍开他的手,却像打在刀剑上,又痛又硬的。想抵抗,被他一拨,右臂像是快脱臼了,痛得要死。她喘气,死命的抱着不放,硬硬只会让自己更凄惨,她就算用尽全力也不见得打得嬴元朝生一只手臂。
“聂封隐……这就是曾经让封隐书肆名震天下的聂封隐吗?会焚书毁书的人怎配当一个爱书人!”她大声叫道。
聂封隐闻言一震,胸口起伏剧烈。“你该死的丫鬟从哪里来的?!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我……我……”她狼狈的注意到元朝生的动作暂时停了下来。她低低喘了几口气。“我……是猜测而已……”
“猜!”这种谎话去跟狗说吧。“你会猜,猜得倒也准。现下,你倒是猜猜看这书名,只要你认得出书名,这本书就是你的了。我这主子不算刻薄吧?”
他的语气是恶意的,更有在上位者的狂傲,他以为一个丫鬟就不该识字吗?这就是他?
璇玑垂下眼,注视那书皮上龙飞凤舞的黑体字。二十二年来,她的生活里充满不断的失望和绝望,到最后,当她有幸一会聂封隐之后,连她唯一的一个小小希望也破灭了。
他一弹指。“把书烧了,朝生。顺便把夕生给找来,我要他自己解释他的丫鬟是哪里来的胆子敢来上古园。”
“这是《如意君传》。”璇玑抬头,一字一字的说出,黑漆漆的眼注视着他。
“现在,我能要了它吗?”
青筋迅速暴露出来,他的眼怒睁。“你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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