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就知道,石爷爷真的生气了。
虽然心里仍然感觉闷堵,可我没再说下去,而是坐在椅子上,等石爷爷把话讲出来。
石爷爷坐在我对面,他面色有些沉,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些怪。等待几分钟后,他缓声说:这件事,要从你父亲开始说起……
父亲?我有些吃惊。
对于父亲,我的印象只有一个。
沉默。
不断的沉默
永远都只有沉默
从我能记事开始,就很少见他说话。爷爷的训斥,村里人的交谈,他只有听,几乎没有开口过。
小的时候,我经常看到他坐在门口,两腿拢在一起,手里夹着根烟。想起来了,就抽上一口,但大多数时候,他只夹着烟,有些出神的看着外面。
那样子,很落魄。
后来,他带我离开了村子,去了城市。在那里,他的话多了一些,也会与人笑谈一番了。但回家的时候,他还是经常坐在书房里静静的发呆。
那个书房,在小时候的我眼里,有些可怕。
因为里面只有安静,只有沉闷。
再后来,爷爷离世,父亲带我回老家。
一路上,他没有说话。
回到家,仍然没有说话。
只是在看到爷爷的遗体时,他眼眶发红,哀叹一声,便转身出了门。
他去地里摘了一些麦穗,在爷爷遗体前拨开,然后抖落在地上。接着,他把麦仁一粒一粒的捡起来吃掉,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理解他当时在做什么。
爷爷下地后,父亲把家中所有的书籍都收起来,在坟前烧毁。
一本不留。
石爷爷没有阻止,只蹲在旁边埋头叹气。
我以为那都是爷爷的遗物,理应烧掉。可现在看来,这不应该。
因为这个家是八索一脉,那些古籍,都代表了一个古老的传承,怎么可以毁去呢。
对此,父亲从来没有解释。
在沉默中,他再次带我离开老家,然后就再没回去过。
而在他五十二岁那年,他得了场大病,就此离世。
在去世前,我和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
那是个晚上,窗外霓虹闪亮,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夜晚在叙说着热闹的话题,在我们面前滔滔不绝。
父亲穿着灰色的t恤,他已经瘦的不成样子。
他看着窗外,说:天又黑了……
我嗯了一声,他又说:又一天过去了……
我没有应声,因为听到他在说:今年的中秋,我等不到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几乎瞬间就落了下来。那种悲伤的感觉,难以言述。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连怎么安慰自己都不知道。我只能看着他,强忍着鼻酸的感觉,说:没事,肯定能过,好好过……
他依然看着窗外,有些出神,呢喃着说:家里的麦子,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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