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耐不住天寒寂寞,便去景春殿找茬子生事。”
我百无聊赖地一笑,“还能有谁?不过是穆贵人她们几个罢了。”
“小姐说的是。”浣碧靠在我身旁,“景春殿炭火供得不足,穆贵人叫人抬了一箩筐湿炭去景春殿,美名其曰供安氏生火取暖。那湿炭是潮透了的。虽点火生了起来,却更熏得满殿都是黑烟,可把安陵容折腾个半死。”浣碧说得绘声绘色,耳上一对红翡滴珠耳环如要飞舞起来。
我蔑然一笑:“穆贵人从前不过是撒泼厉害,怎么如今也耍尽了这细作手段?”
浣碧不无快意道:“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些手段原是华妃在时折辱敬妃娘娘的,如今被她们故技重施倒也不错!”
“那么安陵容竟一声不吭,由得她去?”
浣碧秀眉微蹙,厌声道:“她身边的宝鹃倒伶俐,即刻悄悄溜出去回了皇后,皇后便遣了个剪秋训斥了两句,她们才散了。”
浣碧眸中闪过雪亮的痛惜与哀伤交错的快意,切齿道:“槿汐负责管束宫女,便道伺候长杨宫的宫女不当心不能护主,也责罚了穆贵人的随身侍女,指责她们挑唆小主只不过是借皇后的由头罢了。更要紧的是,槿汐认出守卫长杨宫的侍卫宋嵌便是那日”她语中大起哽咽之意,“流朱便是撞在他的刀上才如此惨死。”
我紧紧攥住拳头,心中封闭的创痛又豁然撕裂在胸口。流朱,流朱,她跟随我吃了那样多的苦,每每去棠梨宫的一个恍惚,仿佛她还是那般如花的年纪,一袭灿烂的朱红衣衫笑语如珠。
半响,我冷冷道:“死了没有?”
浣碧冷笑一声,“槿汐以渎职之罪责他们护主不周,打发去了暴室。”浣碧忍不住眉目间的恨毒与快意,“小姐是去过暴室的,槿汐必然吩咐了好好伺候宋嵌。”
我默默点头,“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想一想,“若无宝鹃报信于皇后,安陵容难道任穆贵人嚣张,毫不反抗?”
浣碧沉吟道:“这个……的确她是一言不发,只作壁上观。”她想一想,“或许她也无力反抗罢了。”浣碧长眉轻扬入鬓,“她是不祥之人,留她一条命在宫中已是开恩了,她不忍辱,还能如何!”
我微微摇头,只吩咐道:“叫槿汐好好留意景春殿的动静。”
小睡片刻,远远听得传来弦歌雅意,带着些许雨雪的湿润寒气,隐隐传入柔仪殿,丝竹管弦伴着歌女的吟唱有低迷的温柔,曼声唱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睡与醒的朦胧间,心底绽开第一朵新雪般的记忆,凌云峰的某个冬日,他凌寒而来,只为送来一束新开的绿梅。
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却不能同归。我不觉叹道:“好雅兴,歌声亦好。”
花宜正捧了新柑进来,黄澄澄奉在碟中似一个个橘色的小灯笼,她道:“是燕禧殿的胡昭仪唤了歌女取乐呢。”
我点头,掩饰好心底的怅然,赞道:“原是她有这样的好兴致,胡昭仪出身世家,果然不俗。”
花宜一笑不语,只剥了柑子道:“新贡上的冰糖柑,想必很甜,娘娘尝尝吧。”
我才拈过一瓣要入口,却见槿汐步履匆匆进来,附在我耳边道:“安贵嫔在景春殿晕倒了。”
我“唔”了一声,道:“太医去瞧了没?是受了今日的惊吓还是衣食不足?本宫可没有在衣食起居上苛待她。”
花宜揣测道:“会不会是她装病博皇上的可怜?”
我断然摇头,“皇上已觉她不祥,若再有病痛,更不会垂怜了。”
槿汐悄声道:“太医都到门口了,安贵嫔就是不让瞧,但听去请太医的小宫女说,安贵嫔是节食过度。”
“节食?”我疑惑,“她好好的节食做什么?”
槿汐在我耳畔道:“奴婢听说安贵嫔自失宠以来,于无人处日日苦练‘惊鸿舞’。”
我蓦地一怔,骤然噙了一缕散漫的笑意,“难为她这般苦心!她嗓子已坏,失了歌喉便失尽得宠的根源,如今苦心孤诣另谋以舞复宠也是情理之中。”
槿汐蹙眉道:“娘娘回宫前皇上对安贵嫔已是恩宠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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