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李信,确实是一员猛将不假。可楚地不比匈奴。他能数月之内,平定匈奴,那是借助了沙提烈与冒顿的矛盾。换而言之,平定匈奴,智谋为首功,武力为次功。当日哪怕不是李信,换个别人,依然能建立此不世功勋。”
“而楚地,比匈奴复杂十倍。楚地百姓,是敌是友,难以分辨。更何况,李信曾经在楚地战败,此次为了一雪前耻,定然贪功冒进。老臣认为,或许李信与槐谷子败了,又耻于承认,因此派人在这里谎报军情。”
那小卒忽然狂叫了一声:“小人从未谎报军情。谪仙与李将军,神威盖世,又岂会战败?”
小卒左右看了看,忽然说道:“你若不信我,我以死明志。”
随后,小卒向石阶撞过去。只听到一声闷响,头破血流。
众人齐声惊呼,嬴政急道:“救人,快救人。”
有几个人跑过来,连忙用布裹住了小卒的头颅。他的脑袋已经撞开了一个大豁口,鲜血流出来。
有些人则嚷嚷着:“先用酒精,再给他缝合。”
议政殿前乱作一团,有小宦官要把小卒抬走治伤,但是小卒却挣扎着不肯走,气若游丝的说道:“陛下,会稽王苦战二十余日,何其艰难?谪仙与李信将军奔波千里,何其不易?如今有人身穿绫罗,养的身躯肥大,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小人心中剧痛难当。”
嬴政走过去,说道:“你放心治伤。朕即刻命人查探。待真相大白之后,诬告者反坐。”
小卒听了这话,顿时放下心来,停止了挣扎。很快,他彻底晕过去了,那几个小宦官,匆匆抬着他走了。
王翦有些茫然的站在那,满脑子都是:诬告者反坐?老臣并非诬告啊,只是合理的怀疑一下,这样也不行?
“王翦!”嬴政忽然厉声喝道。
王翦打了个哆嗦,心情复杂的说道:“老臣……在。”
嬴政淡淡的说道:“你熟悉楚地,朕命你立刻率军,进入楚地。若项梁之乱尚未平定,则平叛灭贼。若项梁已死,则率军清除其余党,震慑宵小。”
王翦躬身领命。
满朝文武,都有点同情的看着王翦。
刚才小卒竟然甘愿以死明志,会稽王有没有被救出来,已经昭然若揭了。王翦偏偏要多上一嘴,这不是找死吗?
皇帝虽然没有当场处罚他,但是心中必定已经恼火之极了。这一次带兵入楚,只不过是因为他熟悉楚地而已,这次……恐怕是王翦最后一次带兵了。
王翦没有搭理任何人,而是满腹心事的离开了皇宫:谁又能想到,报信的小卒脑子有病呢?不过说了两句而已,至于寻死吗?
回到家中之后,略做收拾,王翦就到了大营之中。
王恒正等在那里,他看见王翦来了,有些慌张的说道:“祖父,方才有小宦官带着陛下的旨意来了。军中将领,换了七成。绝大部分都并非我王氏亲信。”
王翦微微点了点头:“老夫已经猜到了,陛下不信任你我。这次出兵,名义上是老夫指挥,实际上,只要我稍有异心,这些将领便会奉陛下之命架空我。”
王恒紧张的问道:“陛下,开始怀疑我王氏了?”
王翦摆了摆手:“无妨,陛下只是一时气恼而已。这些将领,是陛下的眼线。而我们只要在楚地立下大功,这些眼线,也会将我们的忠勇告知陛下。总之此事有弊自然也有利,你不必担忧。”
王恒缓缓地点了点头。
祖孙两个,勉励了众将士几句,然后向楚地进发。
王翦年事已高,没有骑马,而是坐在车上。王恒与王翦相对而坐。
王翦把在朝堂之上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王恒听完之后,大惊失色,对王翦说道:“项梁只剩下三百余人?即便能够逃脱,又济得什么事?”
王翦微微一笑,说道:“你觉得,项梁必死?”
王恒叹了口气:“即便不死,也无法翻身了。而没有了项梁,我王氏也完了。”
王翦摇了摇头:“非也。项梁活着也罢,死了也罢。他活着,我们可以暗中助他,东山再起。他死了……我们就不可以命人假扮他吗?”
王恒顿时眼睛一亮:“祖父的意思是,另外扶植一人,打着项梁的旗号谋反?”
王翦微笑着点了点头:“所以,项梁的生死不重要。往后的日子,老夫在明,你在暗。你带着我王氏亲信,在楚地布置一番。要让这十万大军,有反贼可杀。而且杀之不尽。”
王恒激动的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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