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何齐不耐烦道,你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个贼刑徒的来历难道我会不清楚。
当然有关系,小武丝毫没有动气,那次捕斩行动过后,我有点害怕,知道矫制等两项罪名足以将我判为死罪。但是我当时分析,朱安世身上也许能挖到一些东西,可以让我化危为安。于是我秘密审讯了他,想尽办法,得到了他亲笔书写的供状,其中包括公孙贺的一个大大的秘密。我那时才明白公孙贺为什么一定要尽快斩下朱安世的首级,而且我也同时意识到,公孙贺一定会立即派人来追杀我。于是我早早做了准备。
什么准备?赵何齐有点感兴趣了。周围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等着小武揭开谜底。
小武道,这样的秘密,我能当众说吗?万一出点什么差错,我这颗脑袋是无所谓的,你们赵氏可是一族上千口人,都得身首异处。
赵何齐疑惑地说,你别耍什么花样,想拖延时间,那是万万没希望的。要知道,这可是在王宫里,时间拖得越长,越对你们不利。
小武道,难道我比你愚蠢吗,要骗你何济于事?只是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你把甲卒们斥退,我再说不迟。
赵何齐怒道,果然是耍我,等我斥退甲卒,你身边那个蛮子又跳上来将我捉去,真是打得好算计。
小武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胆小,那就不必喝退甲卒了。你走近些,我小声告诉你罢。说着,小武把剑往地下一扔,赵何齐,大丈夫既想封侯,总不能畏首畏尾。这个样子我能跑得脱么?
盖公和郭破胡都惊疑地看着小武,不过他们都知道小武并非庸妄之人,是以见他扔下武器,并不来劝告阻拦。
赵何齐将信将疑地说,好,我们都向前十步,在院子当中说话。你叫你那个凶狠的蛮子也退后十步。我让我的甲卒也退后十步。这样大家公平。
小武道,就照你说的办。破胡,你退后。
哗啦一声,甲叶撞击之声,甲卒们全部退到门外。赵何齐迟迟疑疑地走近,他的确一直被封侯的欲望之火所煎熬焚烧。他赵氏在战国时代,就是公室的旁支。后来赵国被秦国攻灭,他们家族从邯郸迁到定陶,经商致富,传到他,已经是第六代。家道虽富,却一直以没有地位为遗憾。因为他们有市籍,是大汉帝国明文规定的贱民,通常情况下没有担任吏职的资格。他们何尝不一直渴望改变这处境,在他的父亲赵长年这代,听说朝廷尊崇黄老,于是日日研习《黄帝四经》、《力牧》、《老子》、《庄子》等典籍,准备以黄老之术去游说皇帝,做个郎官,他日或可积劳当个郡太守、诸侯相。却不料自从太皇太后窦氏驾崩之后,当今皇帝马上变了嘴脸,改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自己学的那套价钱大跌,幸好自己还生得一个漂亮女儿,纳进楚王宫里去,当上了王后。自己的小妾又生了赵何齐这么个独子,自小改习儒家经典。但要靠儒术成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朝廷屡次下诏要郡国推荐明习儒术的贤良,可是三番五次的本国预选中,赵何齐都表现不佳,没有博到被地方官吏推举去长安献策的机会。看来要封侯只有走别的路了,而巴结广陵王刘胥就是他们认为最好的一条捷径。
赵何齐这时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他的确很害怕,但又何其希望小武没有骗他,那么他马上可以驰书回家,告慰老父。那是何等荣耀的事啊!他还记得有一次诸侯相田万年巡查闾里,他父亲赵长年和同里的另一个富人去车前拜见,那个二千石官员见到这两位闾里的首富,略微交谈勉励了几句,就拱手告辞了。当他抬腿踏上他的马车时,另一个富人得意洋洋地对赵长年说,看看罢,刚才田明府几乎没有瞟你,他一直在跟我说话呢,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跟我攀比了。赵长年气得差点吐血,回来之后几天没吃好饭、睡好觉,之后招集全族的人,宣布道,这辈子不管想什么办法,也要让赵何齐谋得关内侯以上的爵位,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当时自己在一族长老跟前,心潮起伏,激动不已,觉得人生的意义尽在于此。如果能有封侯捷径,暂时不跟这个小子争翁主又有何妨呢?刘丽都的确美艳惊人,可是凭着自己的钱财,想要什么样的美女会得不到?之所以执意想娶刘丽都,除了她的美貌之外,也不过想跟王族多攀点亲戚罢了,而攀亲戚也不过为了最终的目标……封侯。再说,看刘丽都那架式,的确也不肯嫁给自己,强扭的瓜不甜,自己即便娶到她,又有什么趣味。这美女还喜欢舞刀弄剑,说不定哪天给自己胸前来那么一下,又悔之何及?封侯不得,性命先丢,当真是天大的赔本买卖。还是封侯要紧,只要能封侯,官府就再不能因为赵氏有市籍而不许乘坐驷马高车了。自己一定要高车载着美女,在那个富人甚至诸侯相府门前去好好遛遛,以出心头这口鸟气。
这样想着,赵何齐横下心走近小武,小声道,你现在该说了罢。
小武道,赵先生别这么紧张。其实我们两人的所求大不一样,我喜欢的第一是翁主,你喜欢的首先是爵位。我们有什么矛盾不可化解呢?好了,我继续说罢。当初我审问完朱安世之后,就怀疑公孙贺一定会来追杀我,于是早早做了准备。我把朱安世的供状录了一份副本,而把他亲笔写的供状藏在了家里。准备公孙贺一逼急我,发下逮捕我的文书,我就立即驰奔长安告发他的奸事。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还没等到他捕我的文书,他派的使者已经先斩了朱安世和豫章县令王德。我只能仓皇出逃,临走时我带上了朱安世的亲笔供状。只不过我一直没法找到机会去长安伏阙上书。现在天子下了赦令,本来我可以离开广陵去告发他了。然而这也有两点疑难:首先,我不知道公孙贺是否会在各地邮传亭舍安排刺客等候我。第二,我爱上了翁主,如果一走,恐怕就得放弃她,因为不知何年何月再能见面。何况大王的志向我也略知一二,虽然我可以保证不会向任何人说起广陵国的事,可是大王又怎么会放心我呢。所以,我愿意和你做个交换,我可以把朱安世的供状送给你,你去长安伏阙上书,告发公孙贺的阴事,这件功劳足以让你封侯万户,光宗耀祖。你看如何?
赵何齐激动道,你的话当真?难道封侯的机会你看得这么澹然?
小武淡淡地说,我说了,我喜欢翁主,其他的什么都不在意……我们完全不是一样类型的人。
赵何齐急切地说,既然如此,那快把朱安世的供状给我。
小武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有狂易之症?我现在给你,门外都是你的人,你拿到手了,我这条命还会在吗?
好,赵何齐想了一会,跺脚轻声道,那我去向大王求情赦免你。不过你可要说话算话,否则我不会饶过你。他退后几步,对甲卒们,放大了声音道,咱们走,大王对沈先生可能有点误会。我去向大王求情,希望能赦免沈先生。
甲卒们看到刘宝在郭破胡手里,投鼠忌器,本来也不愿上前,听到命令,巴不得能退却,个个欢喜。刘宝跪在地下,扯着脖子喊,还……还有我呢,快放了我。他的眼睛惊恐地盯着环在脖子上的戟的锋刃,但是不敢擅自把脖子移开。
小武走到刘宝跟前,俯下身,在刘宝耳边轻轻地说,当然会放了你。谁叫你这么命好,是个王子。不过你别跟我耍花样,刚才赵何齐已经听从我了,你也不是没有把柄在我手里。唉,真是不巧,你对左姬做的事,不小心曾让我看到。本来这是你的家事,我管不着,可是你要来惹我,那我只好铤而走险,被迫也管管了。你认为这件事,大王知道了,会对你怎么样呢?你自己看着办罢。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直起腰,说,破胡,放了王子,刚才的一切都是误会。
刘宝听到小武的一番话,登时面如土色,比刚才戟刃横在颈边更甚。刚才虽然害怕,可他毕竟还知道,小武并不敢轻易下令杀他,但是他强奸左姬的事,如果传了出去,即便大王肯饶他性命,长安也是绝不会放过他的。从名分上说,左姬相当于他的母亲。强奸母亲,是不折不扣的乱伦,按照长安廷尉府那帮官吏的说法就是〃禽兽行,大逆不道〃,会判处腰斩的。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漂亮女子就神不守舍。左姬实在太过迷人了,虽然已经三十岁,可是肌肤还是那么光滑,脸蛋还是那么洁腻,更难得的是那双纤纤玉手,弹琴鼓瑟,宛若仙音。父王真他妈的有艳福,这样美妙的女子竟被他一人霸占。还有,他那死去的王后也是那么丰姿不凡,要不然也不能产出刘丽都这样让人看了喘不过气来的绝色佳人,每当看到她窈窕的身材,胯下就不由得要硬梆梆的。唉,这个女子,偏偏又是自己的姐姐。其实,就算是姐姐,又打什么紧?反正强奸庶母也是乱伦,强奸姐姐也是乱伦。大汉立国以来,诸侯王的乱伦都快差不多成了惯例,济北王刘宽、梁王刘立、江都王刘建、广川王刘齐,哪个没有这样干过。只是刘丽都好使刀剑,性情刚烈,自己没有机会。只好把手伸向文弱的左姬了,她的性情一向温顺,搞了她,她也不敢声张出去。难道她敢让大王知道自己被我奸污了吗?难道她不想当王后吗?自从王后去世之后,一直就没有册封新王后,多少人在觊觎这个位置,而只有左姬最得大王宠爱,最有希望。如果大王知道她被我搞过,怎么会让她当王后。天幸碰上这次大王去长安没带上她,给了我机会。不过怎么会让这个姓沈的小子知道的?是在显阳殿,还是在清越殿不小心被他看到了。这小子真是好不奸诈,竟用这事来胁迫我。也罢,这次不是闹着玩的,只有先稳住他,以后有机会再找他算帐了。
郭破胡手一扬,将戟移开。刘宝狼狈地爬起来,对小武拱手施礼,既然是误会,那么沈先生就不要见怪,我也回去劝谏大王,一定不让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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