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是关于建刚的事。”安嘉和凑上前来。
“建刚?建刚出什么事了?”
居委会主任沉静了一会儿,说道:“昨天晚上,您家建刚在工地上出事情了。”
“你说什么?”梅湘南的母亲一下子站了起来。
“妈,建刚出了意外,他已经……去世了。”
梅湘南的母亲茫然地盯着安嘉和,身子慢慢地向后面倒去……
“妈,妈,你醒醒,你醒醒啊。”安嘉和使劲地晃着梅湘南的母亲,然后回过头去,冲着主任喊,“快去叫担架。”居委会主任这才有反应,向胡同外跑去。安嘉和的眼睛一直盯着居委会主任的身影。他把梅湘南母亲放在地上,迅速地在家中翻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录像带,录像带。”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而这时居委会主任和医生,提着担架来了,安嘉和又蹲在地上,双手抱着昏迷的老人……
梅湘南呆呆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送冷气的通风口,几片叶子轻微地抖动着。
母亲在仁和精神康复医院里,神志不清,连自己的女儿也不理睬,总像是进入了沉思状态。而哥哥梅建刚,一个善良的人,就那么平白无故地死了。自己呢?爱一个人,最后落到这个下场。苍天如果有眼,也是无珠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企盼的呢?
与其活着受折磨,还不如一死了之。
至少去了那个地方,可以再见到善良的哥哥,还有好朋友刘薇也会去。那次离开福州前,医生对梅湘南说,刘薇怎么都熬不过半年时间,不知道刘薇现在怎么样了。假如刘薇真的能神奇般地好起来,当然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想到死,梅湘南实在不甘心,可是自己已经想不出还能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
或许死神早就潜伏在自己的身边了,要不然,自己怎么会把护士送来的镇静药都留着,积攥起来?
梅湘南伸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瓶,看着几乎装满瓶子的镇静药,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或许另外一个世界的生活还要比这里差一些,谁知道呢,但至少还有一个谜等待着梅湘南去猜。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谜了,赤裸裸地凸现在她面前的,是痛苦与欺骗。
拧开瓶盖,梅湘南很不情愿地把药片慢慢地倒在口中,端起床边的水杯,往嘴里倒着水……
梅湘南怎么也没有预料到通向死亡的道路走得如此艰难,冥冥中她感觉到有一根长长的管子从她的嘴里插进去,一直抵达她的胃,然后有许多水冲进来,又抽了出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有走上奈何桥,就得先经受这般折磨?也罢,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不管在途中遇到什么困难,也要坚持走到底。
一道道关卡终于过去了。
通过漫长的黑暗隧道,到达另一个世界了。
梅湘南疲劳地长叹一声,到处看看,怎么了,安嘉和也在?
不可能啊!
梅湘南看看四周,医生护士都在。她努力地回忆着刚才经过的一切,明白了,她的行动再一次被制止了。
选择生,要经受无数的煎熬。
选择死也受到种种阻拦。
安嘉和在给梅湘南看够了他痛苦的表情之后,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俯下身子,悄悄地对梅湘南说,“咱们回家吧。”
梅湘南看看病房的通风口那几片叶子再也不抖动了,整个夏季就在痛苦和侮辱中过去了,安嘉和把她置于秋季临近的轮椅上,再次回到了她实在不愿意去的十一楼的家中。
女人的生活是不是从结婚之后才是经受磨难的开始?
既然选择死亡被阻止了,那就好好地活着,按照自己给自己设计的方式去活,像刘薇曾经说过的那样,做一个自由而独立的女人。梅湘南有了这样的念头之后,再看看安嘉和,觉得他并不是一个会让她一直感到恐惧的角色。
安嘉睦得知梅湘南已经出院了,第二天下了班,到菜市场上买了些蔬菜、鲫鱼和一只鸽子。当他打开哥哥家的门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家?简直是监狱!
所有的窗户前都焊上了铁条做成的防护网。
梅湘南坐在轮椅里面,看着窗户上的铁条发愣。
“嫂子。”安嘉睦惭愧地喊了一声梅湘南,梅湘南看了看安嘉睦,又把头调转过去看着窗户上的铁条。安嘉睦顿了顿,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走进厨房,把菜放下。安嘉睦正准备先把鸽子杀了,却听到了轮椅滚动声。
“嘉睦。”梅湘南来到了厨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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