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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曹操真正开始注意孙权的,是两件说不上多么出色的事情。
孙权继位将近九年了,当初接位的时候,身周德高望重的元老重臣比比皆是,很多人当时便断言孙家的家业到了这个碧眼儿手里只怕要易主了。别的不说,仅江东集团当中,当之无愧能够坐领六郡的便大有人在,孙策的连襟周瑜和将军府长史张昭都是一时之豪杰,这两个人若欲夺江东基业,也不过便是伸伸手那么简单……毕竟大家侍奉的都是大汉天子,谁肯一辈子做旁人的家奴呢?然而便在这一片非议疑虑声中,孙权悄然坐稳了新一代江东六郡之主的位子。张昭依然掌有六郡行政之权,周瑜却悄然外出,据说是坐镇鄱阳湖训练水军,而年轻的破虏将军孙权,虽然始终不显山不露水,却稳稳把住了江东的最高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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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荆州!荆州(2)
建安十三年二月,孙权不顾幕僚们的纷纷反对,以决然的姿态建立了破虏将军柴桑行营,将江东的政治中心由长江下游移到了长江中游的下端。
三月,孙权亲率水军攻打荆州的江夏军,临阵斩杀家族的仇人黄祖,大胜一场,然而却并未借机吞并江夏全郡,反倒于当月退军。
这两件事情连在一起,让英雄一世的曹丞相悚然心惊。
孙权敢于力排众议迁都柴桑,说明其权力基础是稳固的,他根本不在乎江东的豪强阶层以及将军幕府中的强势人物们的意见,而从其决定迁都到柴桑行营的建立,前后总共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在将军幕府迁往柴桑行营后,那些顽固的幕僚将军们纷纷追随前往,甚至连江东的豪强郡望也逐渐开始向柴桑搬迁。曹操是见识过大阵仗的人,然而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无论迁都的行为最终导致何等结果,仅此一事便可以看出孙权此人魄力非凡自信满满。
仅仅是自信也还罢了,实际上后面跟着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孙权的迁都,依仗的绝不仅仅是〃自信〃这么简单。
破江夏杀黄祖说明孙权不愧为将门虎子,他虽然没有父兄那样煊赫的威名,在军事上却绝非可小视之辈。要知道,黄祖不同于江东那些不堪战阵的地方军阀,他是刘表手下久经沙场的悍将,镇守江夏十余年未易其职,充分说明了镇南将军对其的信任和看重……毕竟能够在战斗中将孙文台当场击毙之人,不可能是无能之辈。
然而这个沙场宿将在孙权面前,竟然未能走上一个照面便连性命也丢了……
若仅仅如此,孙权的军事能力再强,也不过又一个江东〃小霸王〃罢了,然而令曹操分外忧虑的,却是他打了胜仗非但不肯乘机攻城略地占领江夏,反而偃旗息鼓退兵而去,眼睁睁看着刘表的儿子刘琦在战后整顿军伍恢复人心,重新巩固了江夏的防御。
就是傻子也知道江夏是荆州的屏障,拿下了江夏,便敲开了荆州的东大门,便能将手伸向襄阳和江陵。然而孙权却似乎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说,便那么悄悄地带着水军退回了柴桑,就好像他从来也没有来过似的。
这么愚蠢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个孙权,看来也不过是个草包罢了……
此人绝非袁本初之流可比……
这是曹操得出的结论。
如果说江夏之战证明了孙权的军事能力出类拔萃的话,战后不进反退,则证明了此人有着寻常诸侯所难以企及的政治头脑和战略大局观。
退军绝非表明孙权对于荆州八郡的肥沃土地没有觊觎之意,否则他就不必硬着头皮冒着成为孤家寡人的风险在群僚沸反盈天的反对声中执意建柴桑行营。
他已经开始在为北军的南下做政治上的准备了。
黄祖一死,荆州的刘表和江东孙氏之间的所谓〃血海深仇〃便消弭了一大半,未来的孙家即便真的在北方的威胁面前与刘表结盟,孙权也不必背上〃不孝〃的骂名。与之相对应的,斩黄祖却不夺江夏,则是在向荆州刘家示好,表明自己没有夺取荆州的野心和企图。在北军即将南来的局面下,这个政治信号是意味深长的,它意味着南方两股实力强大的军政集团有合流对抗朝廷的可能,一旦孙刘联盟形成,曹军的荆州之行便存在着两面作战的风险,而刘表却可以将驻守在东部的主力部队调集北上,集中兵力与曹军在南阳地区进行决战。一旦这种局面形成,除非调集三十万以上甚至更多的人马大举南征,否则南下作战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军事冒险。
实际上曹操并未将荆州的十来万守军放在眼里,即便加上刘备在南阳招募的两万军马,荆州的军事力量也仍不足虑。在安逸闲适的日子里养久了的兵士根本无法与在北方战场上征战多年的曹军相抗衡,荆州军马中真正有一定战斗力的反倒是无论兵器甲仗还是粮秣辎重都奇缺的南阳驻军,刘备在新野七年,时时刻刻都在练兵防备北军南下。这位左将军的老部队被打散了多次,剩下来追随他的这些人皆可称为百战余生之士,有这些人在军中支撑,真正对战起来恐怕不会太轻松。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平定荆州的战略更加难于制定了,在柴桑坐拥数万大军对荆州虎视眈眈的孙权成为了一个令人极为头痛的不确定因素。曹操倒不怕孙权在自己攻略襄阳之际乘机占领江夏,只要曹军的动作足够快,孙权即使攻克了江夏,其兵力也是守江夏有余取江陵不足;实际上,曹操和幕僚们已经制订了弃汉水和襄阳于不顾,轻骑直扑江陵的总体战略计划,只要江陵落入曹军手中,长江天堑便是敌我共险,江东六郡的归附便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曹操甚至起过这样的念头,与孙权互为盟约,封其为临湘侯、拜前将军、领扬州牧,许之以江夏和长沙、桂阳三郡之地,与之共图荆州。只不过这个想法实在过于离谱,即便手下的将领们能够勉强同意,朝廷上那一关也并不好过,堂堂大汉朝廷,怎能与地方豪强做这种私下交易?
曹操最怕的,便是孙权在这个时候放弃所谓家仇与刘表结盟,那样即便其能够按兵不动作壁上观,腾出手来的刘表也必将调动驻守东南作战经验丰富的江夏守军北上汉水一线驻防,如此南阳地区便成了荆州之战的关键,曹军再想轻骑南下迂回夺取江陵便成了风险极大之举。在汉水流域集结了四五万荆州兵的前提下,防备必将更加严密,五千轻骑若想神不知鬼不觉渡过汉水将更加困难……虎豹营不可能千里迢迢扛着几百艘舟船〃轻骑飙进〃,五千人到达汉水边上,找船渡河起码需要两天两夜时间,若是这时候汉水流域有四到五万荆州军驻守,即便佯攻部队能够缠住刘备的军队,虎豹营这支精锐也非折损在襄阳以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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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荆州!荆州(3)
因此以曹操而言,无论如何不能等到孙权和刘表将这种可能性变成现实再动手。
刘表多疑而乏术,即便孙权有联合的诚意,刘表恐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作出决断,只要大军暂时不动,让刘表觉得事情尚有可为,纵使孙权心急如焚,恐怕也不过是一相情愿的单相思罢了。
便在这个时候,荆州的细作送来了荆州牧府发布的文告,镇南将军任命左将军刘备为南阳太守,驻节樊城扼守汉水,并节制汉水以北的全部荆州兵马。
这个消息,无疑给了曹丞相当头一棒。
曹操并不怕刘备,只要五千虎豹骑在手,刘备的人马再多也不顶用。这位冒牌皇叔手下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不过万把人,其余的不是新招募的农夫便是提调不灵的荆州兵,这些人只能充数,一旦上了战场,反倒成了阻碍机动作战的累赘,刘备很难在短时间内理顺对汉水以北的荆州军的指挥。
让曹操担心的是,刘备的驻地治所从新野移到了樊城,不但给自己轻骑渡汉水南下江陵的大计造成了严重障碍,更加给荆州复杂难明的局面增添了一个变数。樊城与襄阳实在太近了,仅仅一水之隔,一旦襄阳城内有个风吹草动,刘备的两万人马近在咫尺之间,急行军一昼夜便能赶到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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