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飞机之前,我特意和这个“小男孩”合了一张影。然后坐在靠窗的位子,看小男孩飞翔的翅膀,然后把他所有举动录下来。转眼之间,那么多的群山,被他抛在身后。我看见他骄傲地穿越远近不同的云朵。那些大海之上的云朵像蓝色的蝴蝶,没有我经常往返青藏看见西天之下的云朵那么白,几十只蓝蝴蝶拥抱在一起像一团蓝色的火焰,阳光掠过,蝴蝶重叠的影子很快被小男孩一掷百里。这迷幻的景致,在小男孩引领我见到大海之前,我从未见过。白云之蓝,是否因海水正蓝?也许只有小男孩心里最清楚。当你看见云朵由白变蓝的一瞬间,内心世界一定比现实景象壮观得多。
在我回忆蓝色的时候,往事已被云朵带走。
我想,要是苏氏兄弟,李商隐,辛弃疾,还有李白、杜甫之类的人物坐在这架如同一个小男孩的飞机上,看到蓝色的云朵,看到蝴蝶般影子重叠的云朵,会写出怎样梦幻的句子?
第一次在飞机上瞌睡,居然在广州去北京的航班上。机票是暨南大学出版社统一定购的折价票。上飞机之前,苏编辑介绍了一大拨出版人,看上去都很年轻,没说几句多余的话。起飞了,绿色的地平线忽然倾斜,树林好像掀起来,我开始闭目养神。近2小时的空中之旅,我几次睁眼,没有看见白云。舷窗外,浓烈的绿色染过湖南衡阳的乡村。这是我第一次从空中看清地面。河南信阳的山,大蟒蛇似的,看上去是活的,像在飞跃。飞机在前移,山在转弯,后移,隐退,然后,慢慢消失……
从拉萨飞厦门之前的晚上,朋友们在青年路,围坐在火锅旁,说是为我饯行。重庆女子听说我又要飞了,立马讲了一大堆飞的恐慌之事。主要人物是她的上司,每次起飞之前都有写遗书的习惯,把自己重要的事,统统交待于纸上,锁在办公桌里,把钥匙交给女儿。朋友们大惑不解?原由是上司每月“飞”的频率很高,一年已有三次在飞机上被逼写遗书的经历,倒霉透顶。后来,他拒绝空飞,改走陆地。每次出差或休假,驾驶员先把他从拉萨送到西宁,然后坐火车到格尔木,总之为了安全,他是一截路一截路连接到终点站的。
飞(2)
没有类似体验的人是不大在乎此类事件的。
2005年1月7日,我完全相信重庆女子绝望的叙述了,感觉坐飞机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机型是什么我忘了,南方航空的旅游空客。在云南与西藏两座高原之间的上空,遇上气流,剧烈颠簸,杯水打翻,所有乘客强装笑脸拒绝做马克思嘴里的面包。大家集中神志,屏住呼吸,可颠簸持续,有一种永不停止的勇气。这个瞬息万变的时刻,我感觉自己变成了跳伞兵,从一个很高的地方跳下来,落在柔软的云朵之上,心儿忽然静止了一刻,下一次更剧烈的颠簸又开始,人的心跳完全失去节奏。坐在最前面的一个白种女人开始尖叫,她微闭双眼,双手合十。然后,小孩的哭声穿过卫生间。许多人惊叹,这一次真的玩完了吗?! 坐在我身旁的一个西装革履的温州商人,看上去五十来岁,很成功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一只手 已将我的胳膊抓的紧紧,脸色可以挤出一汪水来。我一直不停的安慰他:放心吧,恐怕黑色这么快还不会降临。20分钟后,轰隆一声,飞机终于平稳着陆在云南中甸机场。
在候机室坐下来,面目全非的乘客开始暗自庆幸,又捡回一条性命,回去好好撮一顿,庆祝庆祝。
我躲在人少的角落,回忆犹如一朵云在身后爆炸。想起空哥面不改色的镇静,真让人心生敬畏。那时的空姐全部走出了乘客的视线,只剩下一位空哥,面对着我们挥手,微笑,穿得类似文工团员,像舞蹈《洗衣歌》中的班长。在空中,职业勇气的高尚显然超越了地面上那些常把道德挂在嘴边的人。
下午。6点,广州新白云机场。我没有继续厦门之旅,停在花城。
一年中,我至少有10次在空中飞。包括从拉萨回四川探亲。还有好多次从成都往其它城市飞行的记录。飞行的恐惧开始逐次增多,只是一次比一次无所谓,就像生活习惯了快乐和不快乐。消费时代,快节奏,从不曾用心咀嚼,对于敏感中人,那不过是小刀片轻轻划过心灵的片段……没有飞行员愿意与乘客交流这种恐惧。飞行员天然避讳恐惧,空姐拒绝与人谈论恐惧,这是否跟职业有关系?人在天上,最后的辉煌,只能听天由命。
当一架架飞机从身体里飞过,在回忆的身后,我一直想弄明白,几百人挤在一种最奢华、最现代、最危险的交通工具上——心里是什么念头?
更多时候,这以幻象形式出现的飞,就在自己如天空一样飘着云朵与气流的身体内部飞翔。从内部开始,把一个人的思想不停地掏空,掏空,掏空……直到摧毁。
那时候,我真的很天真,可以把未来放在未来,把过去放在过去,把现在交给不受任何人挤压的梦想,把梦想的种子种在飘柔的云朵之上……如今,在天上转念想起曾经坐在满天星空下画蓝的少年,我像一枚泛黄的书签怔在厚厚的书页中,宛如挂在古墓上一片淡淡的月光。
我还在飞,飞机常常晚点,也有我晚点的时候。我在北京至成都的夜空飞翔中不断想象,想象有一天人们坐在空中不再产生恐慌万状该是多么踏实的事情,那样我们高高在上的心情一定可以飞黄腾达。
聊斋查果拉(1)
聊斋查果拉
查果拉,
查果拉,
山上的查果拉;
伸手把天抓 。
——摘自哨兵歌谣
我说,到了那地方伸手就可以摘下漫天的云朵了。
她说,天啦,那么高的地方呵。
可不是,我说。空气十分稀薄,缺氧是最大的难事。在西藏,海拔越低的地方氧气越多,海拔越高的地方氧气越少,海拔5300多米的查果拉,缺失的氧气约为内地正常值的40%左右。这骇人听闻的数字是经过科考专家长时间考证得出的结论。
这到底是咋回事?她诧异地问。莫非空气中的氧分量像单恋狂?
氧分量像单恋狂?我这是第一次听到没有去过西藏的人这样分析缺氧的事儿,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这且不说。关于缺氧,我想一切大概是神的引力作用吧。引力确实是神秘而伟大的,它构建了整个宇宙宏观体系不说,既为地球抓住了生命攸关的大气层,同时又为人类牢牢掌握住了氧气。人不能缺少氧气,更不能离开氧气。因此,由引力强弱带来的人口结构也一目了然,那情形就和氧气分布的份额多少一样:海拔越低的地方,人群越密集……
和我谈论缺氧这件事儿的人是川西坝子上曾经赫赫有名的女诗人,上世纪末她弃诗下海跑到西部中心地带成都从事IT业了。几年过去,她功成名就,如今人人称她——杨总。此刻的杨总翘着二郎腿,左手持着香烟,右手握着咖啡。我双手托腮,面对摇晃的烛光,与她聊斋——遥远西藏风雪迷漫的查果拉。年纪青青的杨总滔滔不绝的德行必定天下的好地方她都溜达过了似的,眼下就只剩下远在天边的西藏没去。因这个“西藏迷”没有亲身体验过西藏生活,我实在无法把缺氧的事情给她说得足够明白。尽管我已倾尽全力向她作了直观解释,什么高处不胜寒啦,什么胸闷气短呵,但她还是一脸困惑地望着我质疑:人类的生存在海拔面前由低往高呈锐减之势;超过三千英尺的四川盆地风景区,人口就渐渐稀少了,若于此高度再增加两千多英尺,不就人迹尽绝了吗?真想不到你居然还能三上查果拉,你简直不是人?
我睁大眼睛想吞食她那傲慢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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