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她俩犹豫,阿彩上前来,给梅外婆换上那套黑色丝光寿衣。阿彩从床上扶
起梅外婆时,梅外婆的脸上还有许多鲜活的光彩,等到将穿好寿衣的梅外婆放回到
枕头上,那样子就将阿彩吓得全身上下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
阿彩不想再看到梅外婆了,转身快走几步,眼看就要跨过门槛,却被常娘娘一
把拉住:“走不得呀!若是梅外婆还阳,就得由你来顶替了。”常娘娘的话又让阿
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天门口的风俗,一个人只要给谁穿上了寿衣,必须等到对方
落下最后一口气才能离开,否则,万一有还阳的事情发生,没有及时将对方身上的
寿衣脱下来穿到一条板凳或者一把椅子上,天大的灾祸就要临头了。
穿上寿衣的梅外婆一开始是不愿再进水米了。隔了一天便成了真的,看得见一
团白气在那嘴边上悠悠地吞吐,也看得见那对目光无法再暗淡了。常娘娘亲自去下
街找来两个裁缝,将全体雪家人的身材一一量过,并去自家的绸布店里扛了几匹黑
布,裁成大大小小的孝衣,圆表妹在旁边督促。厨房里的事,常娘娘也在准备,临
时将荷边、细米、丝丝和线线一齐叫来,雪家人丁不旺,亲戚很少,好在是办喜丧,
邻里乡亲都愿意来,不愁出殡时不热闹。按照梅外婆的吩咐,其余的事情,有董重
里和段三国负责办理,不用雪家人操心。
外面的事一一有了眉目,梅外婆却没有像要穿寿衣时那样坚决,只见她微微睁
了两下眼皮,似乎有话要说。见到她嘴角在颤,阿彩便赶紧吩咐,不让人抽泣,要
听梅外婆说话。雪柠和柳子墨带着雪蓝和雪荭,齐齐地趴在床前。等了半天,除了
觉得梅外婆的嘴里还有气息出入,连半个字也没听到。在门外探听消息的圆表妹一
把眼泪没憋住,早把旗袍上两处高耸的地方哭湿了,两只圆纠纠的乳头凸现得一清
二楚。泪流不止的常娘娘,用手指了指,本意是提个醒,圆表妹却借机放声哭起来,
一五一十地说,没有梅外婆哪有今日的她。一向对圆表妹不冷不热的常娘娘连忙说
:“梅外婆心里的话还没说出来,你想说话日后有的是机会。”一边说,自己也一
边哭了起来。忽然间,阿彩在屋里叫起来:“梅外婆!”常娘娘用手背擦拭完眼泪,
回到屋里时,只见梅外婆那露在外面的左手食指轻轻地动了一下。屋里的人全都盯
着那枚手指,不敢出大气。不久,那枚手指再次往上翘了一下。细细一看,却是指
向阿彩。
阿彩有些紧张:“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梅外婆像是没听到,一点动静也没
有。
阿彩更紧张了:“未必还要我说话给您听?”梅外婆右眼皮动了一下,露出一
线灰白的眼神。
屋里的人都在看着阿彩。阿彩更加手足无措:“梅外婆,不要同我过不去,你
找雪柠他们说话吧!”这一次梅外婆手指翘动时明显对着阿彩。阿彩只好再说:
“您老是不是放心不下那个二老板?
好吧,我这就答应您,回武汉后不再找他的麻烦,哪怕迎面撞上,也当撞见鬼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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