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母鸡全都撒开翅膀趴在地上,有人走近时宁可叫几声也不愿爬起来。到了夜里,
喜欢到处游逛的猫狗,一个个全变成了娇气十足的孩子,谁手里在摇着蒲扇,便往
谁面前钻。这一天是处暑,在外面乘凉的人一点也不见少,睡到五更,在上街口站
岗的哨兵突然连开数枪,还声嘶力竭地高叫:“马鹞子!莫让马鹞子跑了!快来捉
马鹞子呀!”一时间上街下街全乱了,许多人还没完全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就进了
别人家的门,发现不对,又惊恐万状地往外跑,惹得其他人以为又有谁发现马鹞子
了。闹到天亮,前前后后开过几十枪,哨兵所说的马鹞子,也只有他自己看见过。
太阳出来之前,坚信自己没有打瞌睡,更没有做梦的哨兵在自己开枪的方向发现一
摊血。头天晚上住在汤铺的侉子县长赶过来,兴致勃勃地拿起滴在树叶上的血,声
称自己有办法分析哨兵开枪击中的人是不是马鹞子。侉子县长的办法很简单,从马
鹞子的儿子身上取一滴血,将两滴血放到一起,如果不能融合便万事甘休,只要它
们能水乳交融,被打伤的人必定是马鹞子。一行人来到九枫楼,丝丝和线线领着一
县和一省上山捡松菇去了。一省不在,那些人就将一镇当成马鹞子的儿子。没想到
惹恼了正好在家的杭九枫:“马鹞子逞凶狂时,一镇就是我的儿子!马鹞子被打败
了,一镇更是我的儿子!”大家不觉得杭九枫是无理取闹,可他们还想试一试。
“你是最想抓住马鹞子的,你不配合谁配合?”杭九枫当即骂了声:“卵子!我只
是监狱长,只负责将你们抓到的马鹞子关进死牢。”僵持到早饭后,树叶上的那滴
血干成了一块暗红的软皮,杭九枫仍不改口。当年独立大队失势,自己也不曾将一
镇让给马鹞子做儿子,好不容易将政权夺到手,反过来要他承认一镇是马鹞子的儿
子,岂不是太荒谬了。侉子县长最终迁就了他的固执。一个马鹞子,顶多只能同时
使两把手枪,多活几天又能闹出多大的风波?杭九枫马上拍着胸脯说,再也没有人
比他更熟悉马鹞子了,只要给他十个士兵,组成一支独立大队,追捕之事就用不着
别人操心了。这种旧话重提的要求,侉子县长笑一笑,拍拍肩膀,就算是对杭九枫
的尊重了。杭九枫很恼火,他讨厌这些北方人在表面上的亲密中所隐藏的轻蔑,很
想跳起来大发雷霆。
有两件事最能体现天门口局势表面稳定下面的不可捉摸。
第一件事情是,上街一个并不是最富的富人被抓到县城里,同另外三个人一起
被公开处决了。原因是他们决不接受取代国民政府的人民政府所发行的人民币,还
用比规定每枚银元兑换三百元人民币高出十至二十倍的比价进行买卖结算。这四个
人被枪毙时,有许多人在一旁大声叫好。人民政府为此专门召开万人大会,并铺天
盖地地张贴标语,声称省人民政府已向武汉市场上抛售了两百万枚银元,而且从得
到苏联老大哥无私支援的东北三省紧急调来的更多银元也在准备抛售中。由于声势
造得好,此举在天门口带来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常天亮第一个将手中的银元全部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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