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珲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从店里开始有事开始,我也是打听了不少这方面的事情。可是人家家里不是小姐被妖怪给迷了(桑娘闻言眯了眯眼),就是屋子里闹得人不能安生。可我这店里,既不伤人也没出现什么俊后生对我有所暧昧。”珲玉说话间飞了黑东生一眼,脸色有点微红:“要说奇怪。就是我这店里隔三差五总会多出不少东西。这些东西不定出现在什么地方,但是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垒着。每次头晚儿还没见着,第二日一早就看见了。我怕伙计们害怕不敢声张,就推说是自己托人买的。晚间送的货。”
珲玉叹了口气:“我早听闻桑当家的三题选亲,您的夫君巧解开来的事情,真是七巧玲珑心的妙人儿。前段时间玄公子替县太爷追捕诈尸的事情更是传遍了全镇,个个都夸的。今儿个遇到你们可真是珲玉的福分。珲玉总觉着那鬼不像是有什么恶意。害怕天祥寺的大师来伤着了他。但又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心下难安啊。”
桑娘听完了珲玉的话,看了桌上的众人一圈。汴沧月淡笑不语,黑东生面无表情,玄天青若有所思。桑娘记起了昨夜这几人说的话。珲玉这番话,到底是不漏声色的大妖怪拿捏的托词,还是真的人而不明白事情的起末?正思忖间汴沧月开了口:“珲掌柜一个女子自己独身一人经营这样一个商家,真是不容易啊。”
“汴当家的谬赞了。”珲玉脸上微微红了红:“珲玉从漠北一路南行,也作了不少生意。可惜都是赔本的生意。等到了这平石镇,余下的银两也就能开一个这样的小店,而今也不过勉强糊口而已。”
“漠北……”黑东生若有所思:“珲掌柜以前是漠北哪里人士?黑某以前在漠北练过兵,曾经跟着都部署在燕然山待过一段时间。”
“啊那可真是巧了。”珲玉眼睛一亮:“珲玉以前是定襄人士。离着燕然山可近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两人把话题给扯开?这会儿干脆认上亲了?桑娘不解的看着汴沧月和黑东生。玄天青见她的视线怔怔地落在那两人的身上,不悦的轻哼了一声,替桑娘挟了一筷子菜:“你不是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趁热吃点。”
桑娘回头对上他淡然的视线,读出了里面的几分不悦。视线一碰桑娘就偏过了头。至从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他在她身边之时,给她带来的压力感越来越大。桑娘低下头,胡乱往嘴里塞了两口。玄天青轻叹一声,伸出修长的手指替桑娘揩了揩脸颊边粘上的酱:“看你。多大的人了,还往脸上吃。”
桑娘的脸顿时如火烧一样。微微侧过身子避开了他接下来的碰触,从自己的胸襟间扯出手绢:“……我自己来就好。”
“唉,桑当家的真是好福气。夫君如此这般的疼你。”珲玉叹了一声。桑娘垂了垂眼:“珲掌柜的哪里话。”原来她是漠北人士,难怪说话这般爽朗直接,不似江南女儿家的百转千回的。
珲玉似想起了什么往事。眉宇间又出现了那一丝轻愁,淡然摇了摇头:“姻缘乃是好几世才能修来的福分。成了亲就要像你们这般相亲相爱,才对得起前几世也许的错过啊。”
桑娘闻言一怔。不觉间放下了手。都说姻缘天注定。那是否代表,她就是注定要嫁给这只狐狸呢?
玄天青淡然扫过桑娘的面颊,视线落到了珲玉的身上:“天青冒昧。珲掌柜的芳华正茂,可否许配了夫家?”
珲玉轻叹一口气:“……许过的。”
“珲掌柜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汴沧月淡然接口。珲玉轻轻一笑摇摇头:“说来就让各位笑话了。珲玉以前在漠北定襄,做的也是小店生意。只是漠北不似江南,卖的多是一些面食。以前边疆还算安稳,与邻国总有些贸易往来。珲玉做的也是那些商人们的生意。替他们准备些路上吃的馍馍或者干饼。”
珲玉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视线有些茫然:“……珲玉也不知,而今这事与当日的事情是否有所关联。”
“说起来。那时候边疆的局势渐渐的不稳。进了八月,气候也渐渐的恶劣。我们便将生意改在上午做,等到下午日头热辣的时候便关了门歇业。”
这日,珲玉下午时分正在后院坐在水井旁懒洋洋的吸取从井里散发的丝丝凉意,外间突然有人怦怦的敲门。小二一边应着一边跑了过去。珲玉坐着隐隐听见几句对答,仿佛是小二再说下午不做生意,此家店也没有打尖这么一说。正听着外面突然传来小二的惊呼,珲玉心里一沉,还未起身便见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用长刀抵着小二的脖子走了进来。
那男人明显是外国人士。五官深邃,两眼别样的有神。这种相貌的男子局势太平时珲玉也见着了不少。不过边疆了有了零星冲突之后便少了许多。只见他身上带着重伤,从左边肩头到胸前有一条斜着的伤口,沁出的鲜血把大半个身子都染成了暗红。男人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屋里还有个女人,微微一怔,随即双眼中便凝起了强烈的杀气。
珲玉脑子里懵了一下随即醒悟这恐怕是流窜过来的败兵。如果要保命就不可惊慌。当即沉着的站了起来:“你伤的很重。我房间里有些药品,不如先替你包扎也好。”
男人站着一动不动。热辣的太阳从天上直照下来,地面的黄沙仿佛都蒸腾着一层淡淡的火气。被架住的小二一动不敢动,珲玉只觉着这等待的瞬息之间无比的漫长,汗珠从她额头渗出,慢慢流进眼睛里,刺痒的疼,她却一动不敢动。
男人沉着脸打量了珲玉许久,背过刀身在小二脖子上一砍,小二顿时晕了过去,软软的躺倒在地上。男人指指小二,开口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语:“你,将他捆起来。”
珲玉不敢造次。去柴房寻了两根粗麻绳将小二反困了关进厢房里。男子一直拿着刀静静的跟在她的身边,等到她将小二送进了厢房,便逼着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两个人单独相对,从这男子身上散发的强烈危险气息才让珲玉觉着害怕。男子仿佛再也支撑不下去,斜靠在床头,冷静而沉默的看着珲玉,哗的一声撕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狰狞的伤口:“上药。”
珲玉便打了水来,替这男人清洗伤口。近看伤口更深。一直下拉到腹部。珲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颤抖替这男人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因了这男子在,珲玉便不敢再开门营业。每日里只是做些吃的给小二自己和这男子吃。说来也奇怪。这男人伤口好得奇快,不过半月左右表面的伤就几乎痊愈,只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
珲玉说到这里,低下了头。想了很久,仿佛才下定决定般开了口:“我觉着,他……不像是人……”
“怎么说?”
汴沧月微微探过身子。那边厢黑东生微皱眉头听着,仿佛在回忆些什么。珲玉轻叹一声:“也罢。今儿个说了,也算是了了我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
珲玉开始的时候以为这个男人是败兵。后来男子伤好了些,便放了小二,让她正常营业。店里时常来一些本国的军官,男子不但不躲,反而还替珲玉招呼客人。边疆两国通婚是常事,他汉语又说得极好,别人都以为他是本国带有他国血统的人士。
珲玉有些害怕,又不敢撵他走。不过时间长了相处下来这人倒也不坏。只是不爱说话,平日里都是冷冷的。有了这样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店里,来往的一些轻薄的客商也不敢再吃珲玉的豆腐,日子反而安稳了许多。
就这样,半年过去了。男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留在了珲玉的店里。珲玉知道了男子复姓跋博,单名一个峰字。跋博峰只说是当日事出无奈得罪了珲玉,所以要留在这里报答珲玉。珲玉无法,只得让他住了下来。
奇怪事情就在这个男子在这长住之后发生。这边荒小店,缺个什么物什的也是常事。但每每珲玉缺了什么,第二日卧房的梳妆台上必出现这样什物。也没见着跋博峰离开店里。珲玉心里诧异。好些东西都要走大半天的路程到临镇去买。更有些东西,更非漠北所有。珲玉后来鼓起勇气问过跋博峰一次,他也只是笑而不答。
大战爆发前,跋博峰在珲玉的小店里已经生活了将近一年。处的时间长了,珲玉便有心相许。找了镇上的媒婆提了此事,跋博峰沉默了许久,却也淡淡的应承下了。就这样,偶然相遇的两人便有了婚约。
桑娘听到这里,若有所悟。难怪珲玉见家里总多东西不愿去天祥寺请大师,说到底是怕是故人伤着了他。桑娘仔细看看珲玉。见她讲到这里眉眼间都是淡淡的温柔,只怕她早就动了心吧!
“可惜好景不长。”珲玉轻叹一声:“我们准备成亲的前一晚。跋博峰突然告诉我,有一个旧的对头追寻他而来。他在此隐居便是为了避开他。谁知消息还是泄漏了出去。他说不想连累我,便连夜离开。临走时承诺,如果他没有事,必然会来履行我们的婚约。”
“可惜。他走之后不久便开了战。我们被迫离开漠北。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珲玉吸一口气,收起轻愁,强颜欢笑:“真是,看我扯了这么远,各位听腻了吧。”
“珲掌柜的。”桑娘轻叹一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一定会平安无事回到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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