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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他越往里走，越感到有些害怕，虽然是在白天，但是见不到太阳，仿佛人世间距他已经十分遥远了。深沟里的树枝柴草，将他身上的衣服扯挂得支离破碎，时不时从他的脚下蹿出几只小鸟，扑闪着翅膀飞向树丛。

吴石柱看见这些小鸟得意的神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难受，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事情偏偏碰到他的头上。

唉，柳二叔，柳二叔，你也真是，你好好的一个人么，怎么就死了？当然你现在可以一身轻松地什么也不想，但是叫我怎办？你睁眼看看啊，柳二叔，看看我到了怎样一种地步？这么深的一道道沟里不见一个人影，我的生，我的死，谁来过问呢？

吴石柱在山沟沟里沮丧地叫喊了几声，顺手折了一根树枝，沿着那条流淌着的小河，拨开茂密的树丛往前走。

他不知转了几个弯，跌倒爬起，爬起再跌倒，身上被树枝挂扯开了一道道血口子，但他仍然没敢停下来，当他拐过了两个弓形山弯，眼前黑乎乎的窄沟忽然间开阔了，而且在渐宽的沟圪槽上峁上兀立一座茅屋，孤零零的，茅屋的底下，有形如石鱼的石盖相互盘套着，一左一右，一条汩汩的小河从横躺着的石鱼中间弯曲而过。河水清可见底，蛙鸣声声。

吴石柱已经站在石鱼盖上，用朦胧的双眼凝视着那座茅屋。这茅屋破烂不堪，四面透风。茅屋中有盘土炕，但也塌陷得不成样子。

这时，天已黑了，吴石柱决定先住在这间茅屋里了。于是他推开了那扇破烂的木栅门，把腿小心地伸进去，一股刺鼻的霉臭味便扑面而来。

他掩了掩鼻子，硬着头皮走进去，低头一看，见地上有散落的变霉粮食，大都是谷子和高梁，也有黄豆。

他站在破茅屋的脚地上，把这间破烂的茅屋环视了一番，便坐在茅屋的那盘破烂的土炕棱上木然。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生命河　第一章（3）

吴石柱在这间破茅屋里呆呆地坐了一会，便从土炕棱边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借着月光，在山坡上折了树枝，把漏风的地方遮挡起来，然后拣了几根粗壮的树杆扛到了茅屋，关住了那扇木栅门，摸黑爬上那盘冰冷的土炕。刚爬上去，就听见茅屋外的沟洼里有野兽的嚎叫，他又急忙从土炕下来，用扛回来的那两根树杆把木栅门顶得结结实实。

当吴石柱再次爬上土炕，准备蜷缩在土炕角抱头睡上一觉时，又一种惊叫在耳边穿过。

嘿呼！一声。

嘿呼！又是一声。

真他妈的倒运，这是猫头鹰的叫声。

吴石柱不由地往土炕崖根蹴了蹴，两眼死鱼般地紧盯着那扇顶得十分结实的木栅门，心跳加快——在这样的夜里，是不是会有什么凶事降临？

一夜里，吴石柱在猫头鹰的哀叫声中，大睁着双眼，尽管很疲倦，但一点睡意没有。

黎明时分，吴石柱软绵绵地从土炕上爬起来，拖着一副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到门跟前，小心地搬过顶在那扇木栅门上的那两根顶门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门外若明若暗，没有月亮，也不见星星，只有微微的秋风轻轻地吹拂着。他站在茅屋外的荒坡上，他很想在这地方住下来，虽然这地方有些恐怖，但他想他绝不会轻易地死去，也不会有人知道他钻在这样一条荒无人烟的深山沟里。

吴石柱做出这样的抉择之后，毅然从那道缓坡里爬上去，绕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子，去寻找可以延续他生命的种种食物。他知道，秋天过去，冬天马上就要来临，在这荒无人烟的荒山深沟里，他要加紧为自己贮存一些东西以备过冬，不然他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

刚刚绕过了那片茂密的树林子，忽然看见树林中曾经有人开辟过的一块荒地。地里虽然杂草丛生，但在丛生的杂草中分明长有一些庄稼。此时他无法断定这是什么人曾经在这里住过，更不知道这些人又是因为什么离开，现在他确实无法做出这样的判断。但他可以想象到，这地方住过的人也许和他一样——逃难。

吴石柱走进那片荒地，看着红彤彤的高梁和躺在地里的南瓜，惊喜万分。于是他手忙脚乱地把这些庄稼收割到他那间茅屋。

往后几天里，他又意外地在树林子里寻找到一些丢弃了的盆碗。意外的收获，使他惊喜不止，仿佛看到生命的曙光正在头顶上熠熠生辉。

季节交替，光阴荏苒。岁月的洗劫，使住在深山沟里的吴石柱面目全非，尽管他的生命一天又一天地延续着，但是这里毕竟太寂寞太压抑了，特别是在寂静的夜里，生命的躁动常常累煎得他咒天骂地，狠狠掐自己的大腿，然后便美美地嚎上一阵。渐渐地，他由茂腾腾的后生，几经折腾，几乎变成了一个“野人”，破烂的衣服已经无法遮体，他只好把草和树皮裹在身上，此时他用破盆在河里端了水，看见水盆里的他，挖眉四道的脸上只有眼睛有光，披头散发的像个妖怪。生活无时不在摧残着他的生命，他悲伤地嚎哭说：

我怎会是这样？

我怎成了这样……

唉，柳二叔，你也真是，你好好的一个人么，怎么就会从红崖里摔下去？摔下去么，怎就不会动弹？你也真是，看把我逼到了这个见不得人的绝路上，为什么这号吃狗屎的事偏偏碰到了我的头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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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河　第二章（1）

吴石柱无法在这样孤惧的山沟里住下去，就沿着石鱼河走了。

他简直像个顽皮的毛猴，身裹着杂草和树皮，披散着一头乱发，一蹦一跳地走出了那条深沟，走在了一条公路上。

公路上三三两两地搀老扶幼行走着衣衫褴褛的逃荒人，谁也没在乎吴石柱那不雅之相，在这些灾荒年月，苦难的人们都为逃条活命而四处奔波。

吴石柱在这条路上走了一会，便在一个拐弯的地方看见前边路上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摇摇晃晃地朝前挪动，看样子饿得几乎要栽倒在路上了。

此时的吴石柱，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如果把这两个女人带到他住过的那条深沟，说不定会生活得很好。可是他不知道这母女俩愿意不愿意，他心里一点数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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